“弟子不敢。”
聶予黎垂下眼,避開了墨林離的視線。
男人攤開手掌,將那些碎裂的玉塊再次舉起。
“可它碎了。”
“師叔,這靜心玉是我用不念峰的暖玉核心所制,堅固異常,能抵御元嬰期的全力一擊。”
“它如今碎成這樣,朔師弟她……”
聶予黎說不下去了。
他無法想象,是怎樣的沖擊,才能將這塊玉佩震成齏粉。
而承受了那份沖擊的朔離,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是斷了手臂,還是斷了腿?
是內臟破裂,還是神魂受損?
無數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翻涌,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理智。
“師叔。”
聶予黎抬起頭,再次迎上了墨林離的目光。
“我并非質疑您,我只是……無法安心。只要我看不見她,只要我無法確認她安然無恙,我便一日無法安心。”
“這份不安,會成為我的心魔。”
“您知道,我的道,容不下心魔。”
斬妖除魔,護衛正道。
這是聶予黎自無妄宗滅門那日起,便立下的道心。
為此,他可以忍受任何痛苦,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但無法再容忍失去了。
傾云殿內的氣氛愈發凝滯。
墨林離一語不發,安靜地站著。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無形的拒絕。
“……若師叔執意不允。”
聶予黎緩緩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那弟子,也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確認了。”
他有些顫抖的收回了那只托著碎玉的手,然后,緩緩地握住了腰間的劍柄。
劍未出鞘。
――但一股凌厲的劍意,已經從他身上升騰而起。
他想做什么,不而喻。
硬闖。
以元嬰大圓滿的修為,硬闖天下第一人坐鎮的劍冢。
這無異于螳臂當車,飛蛾撲火。
墨林離瞇了瞇眼。
真是……
……
傾云峰下雨了。
自洛櫻來到傾云峰起,這還是頭一次。
這座懸浮于云海之上的仙山,似乎永遠都是云霧縹緲四季如春的模樣,連風都總是帶著暖意,從未有過這樣陰冷潮濕的雨天。
但此時,雨幕將天地都染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顏色,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混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那味道很淡,被濃重的水汽稀釋,卻又頑固地盤踞在空氣里。
――任憑雨水如何沖刷,都揮之不去。
洛櫻站在傾云殿厚重的殿門前,靈力在周身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冰冷的雨水隔絕在外。
可那股寒意卻像是能穿透屏障,順著她的四肢百骸,一直冷到心底。
幾天前,當她正在宗門中打坐時,一股源自神魂的聯系突然被觸動了。
是“花神之淚”。
那是她凝結了自身一縷本源精魄與花神傳承之力,才煉化出的唯一一滴護身至寶。
她將它贈予了朔離,希望能在最危急的關頭,護住那個總是將自己置于險境的人。
那是能救命的東西。
它的觸發,只意味著一件事。
朔離遇到了足以致命的危險。
洛櫻幾乎是在瞬間就從入定中驚醒,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想立刻沖上傾云殿,想去劍冢,想去找到朔離。
可她不敢。
那是劍尊墨林離,是她的師尊,是整個青云宗最不近人情,也最讓人恐懼的存在。
洛櫻猶豫了,掙扎了。
整整幾天,她難以安心入定,那份擔憂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著她的心。
直至今日。
這場突如其來的雨,和雨中那股不祥的血腥氣味,終于擊潰了她心中最后一絲名為“畏懼”的堤壩。
自己不能再等了。
少女抬起微微顫抖的手,叩響了那扇緊閉的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