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時光,川東一帶風聲鶴唳。山城內,戒備森嚴的楊公館里,煙霧繚繞,空氣凝滯。楊什身著藏青綢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眉頭緊鎖,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煩躁:他李宇軒,到底想干什么?
    話音落下,廳內一片沉寂。八仙桌旁,劉香猛地一拍桌面,震得茶盞叮當響,茶水潑濺在紅木上,洇開一片深色。“操!這姓李的是越來越不把咱們放在眼里了!”他粗聲罵道,眼底翻涌著戾氣,“川東、鄂西,多少人都往他巴東跑?商戶、流民,連他娘原先跟著咱們吃飯的團丁,都被他那套說辭給拐跑了!”
    角落里,一位白發鄉紳清了清嗓子,顫巍巍地道:“楊司令、劉司令,李宇軒在巴東搞的那一套,實在是……有違常理啊。不僅免了百姓三年賦稅,大興學堂醫館,如今連佃戶交租,都敢強壓到三成。這……這是要掘我等根基啊!”
    “根基?”劉香冷笑,臉上的橫肉抽動,“他這是在收買人心!當初他剛落腳巴東,還算安分,守著那彈丸之地練兵,咱們只當沒看見。可現在呢?”他霍然起身,雙手撐桌,聲音陡然拔高,“他兵越練越多,手越伸越長!上月,連秭歸的厘金局都敢伸手接管!他想干什么?分明是要另立山頭!”
    楊什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不安。他比劉香沉得住氣,但李宇軒的步步緊逼,也讓他如坐針氈:“李宇軒的胃口,確實越來越大了。起初只要些軍餉,我們幾家湊湊也就打發了。如今索要糧草、軍械不說,竟開始干涉地方政務。長此以往,這川鄂邊境,怕真要改姓李了。”
    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劉香眼中兇光一閃,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槍套,咱們幾家湊湊,十幾萬人馬還是有的,還怕他一個李宇軒?
    楊什沉吟片刻,目光掃過在場鄉紳和軍官,緩緩道:“硬拼是下策,得先穩住后方。”他看向幾位鄉紳,語氣沉重,“諸位回去,務必讓下面的人都明白,李宇軒此舉,是要絕了大家的生路。他減賦降租,看似惠及百姓,實則是要掏空我們的錢糧根基。今日他動稅收,明日就能清丈田畝,查抄家產!若再不齊心,出錢出糧,下一個身家不保的,就是在座諸位!”
    鄉紳們聞,臉色驟變,彼此交換著驚懼的眼神。他們世代盤踞,家業全賴田租與地方攤派,李宇軒的讓法,無異于釜底抽薪。“楊司令放心!我等回去即刻籌措,定將糧餉盡快備齊!”為首鄉紳連忙表態,余人紛紛附和。
    好!楊什點頭,轉向身旁參謀,“傳令各部,向巴東邊境移動,沿江布防。我倒要看看,他李宇軒敢不敢先動手!”
    劉香也壓下火氣,沉聲道:“我即刻回去調動主力,三日之內,必到巴東與你會合。這次,定要叫他知道,這川東,到底是誰說了算!”
    公館內頓時人影攢動,電報滴答,腳步紛沓,一場針對巴東的軍事行動,在暗夜里悄然展開。
    數日后,巴東行政公署。
    李宇軒正伏案批閱文件,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欞,在他身上投下安靜的光影。門被猛地推開,黃偉步履匆忙地進來,額角帶汗:“主席,緊急軍情!楊什、劉香等人已集結十余萬兵力撲來,前鋒已抵達野三關!”
    李宇軒并未抬頭,筆尖在紙面沙沙作響,聲音平穩:“慌什么。”
    黃偉一怔,見主席如此鎮定,心下稍安,但仍急切道:“主席,敵軍勢大,兵力數倍于我,且多是老兵,我們……”
    “打仗,靠的不只是人多。”李宇軒擱下筆,抬眼,目光銳利,“是民心,是紀律,是堂堂正正之師。”他頓了頓,“你立即擬寫報告,詳陳楊、劉等人擁兵自重、違抗中央、意圖作亂之事實。我批條子,命胡中南、杜與明兩部,即刻自漢中、宜昌出發,分路馳援巴東,平叛討逆。”
    “是!”黃偉領命之后,轉身欲走,等等,主席,我呢?
    李宇軒沉吟了一下,看著黃偉:“你,嗯……這次就留在我身邊,負責公署后勤與各方聯絡。”
    黃偉心中一凜,隨即涌起一股被重用的熱流,挺直腰板敬禮:“是!屬下必竭盡全力,不負主席信任!”
    去辦事吧。李宇軒擺擺手,重新拿起文件,“另外,給金陵發急電,呈報委員長:巴東楊什、劉香等-->>部,無視國府法令,聚眾謀逆,兵臨城下,危及地方,懇請中央示下。”
    明白!黃快步退出,心下對主席的沉穩愈發敬佩。
    電波載著巴東的緊急軍情,穿越千山萬水,飛向金陵。
    金陵,總統府。
    蔣校長靠在沙發上批閱公文,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倦意。各地軍閥頻生事端,黨內派系傾軋不休,令他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