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南方軍里不免有人譏諷少東家“不務正業”,連陳炯明都曾拐彎抹角地說他“心思活絡”。少東家聽了,只嘿嘿一笑:“等我賺了大錢,讓你們都跟著沾光。”
    李宇軒看著他因股市漲跌而忽喜忽憂,時而因賺了幾個點便樂呵呵請客,時而因跌了價便唉聲嘆氣,只覺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這還是那個在靈堂前發誓“要為大哥扛旗”的人嗎?
    光陰荏苒,轉眼便是第二年的春天。南方大城細雨綿綿,交易所的行情卻急轉直下——先是面粉股暴跌,緊接著紡織股也跟著跳水,少東家手里的股票大半套牢,非但沒賺到錢,反而虧到了老本。
    那天他從交易所回來,異常沉默,只是獨自坐在桌邊,翻看著以前的日記。李宇軒進去送水時,瞥見他正凝神看著某一頁。那頁上的字跡因年月已久而略顯模糊,卻仍可辨認:“今日看得國事,非國內可解決。集思離國他行,失志則獨善其身,不與吾輩為伍。”
    李宇軒心中一動。這段話他前幾日也偶然見過,當時只覺得寫得頗有氣性,帶著幾分書生意氣的孤傲。此刻再看,倒像是少東家在為自已尋一條退路。
    “罷了,能回頭就好。”他在心里默道。雖說炒股這事辦得荒唐,但好在沒把老弟兄們的本錢賠光,也未誤了正事——那幾十個從濱江帶來的兵,經他一手調教,已是南方軍中少有的精銳,連陳炯明都想借去當護衛。
    少東家合上日記,抬頭看見李宇軒,臉上難得露出一絲赧然:“景行,之前是我糊涂,讓你跟著白操心了。”
    “沒事,少東家。”李宇軒將水杯往前推了推,“誰還沒個看走眼的時侯?股票不行,咱們再想別的路子。孫先生那邊不是說要籌建軍校嗎?我看這才是正經事。”
    提到軍校,少東家的眼睛倏然又亮了:“對!軍校!我跟孫先生提過多次,要辦一所咱們自已的軍校,培養真正聽指揮的軍官。等軍校辦起來,就把老兄弟們都派去當教官,到時侯……”
    他越說越振奮,先前炒股失利的陰霾一掃而空,仿佛又變回了那個眼里有光的“少東家”。
    李宇軒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樣子,忽然覺得,或許是自已先前太過執拗了。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少東家會在股市中迷失,會在困境里動搖,可他骨子里那股想要讓成一件事的執拗,似乎從未真正熄滅。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掙扎著穿透云層,在潮濕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少東家已拿起筆,在紙上勾勒軍校的草圖,嘴里喃喃自語:“得有操場,有靶場,最好再建個軍械庫……”
    他轉身朝營房外走去,心里盤算著該把那挺修好的重機槍再擦拭一遍。無論股票漲跌,世道如何變幻,握在手里的槍桿子,才是最實在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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