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真的有點好聽。
到底是怎么發出來的?
江疏影遲疑著,也伸出手指,在自己這邊的欄桿上,學著顧弦野的樣子,輕輕敲了一下。
咚。
聲音略悶,和顧弦野那邊的不同。
于是江疏影齜牙咧嘴,覺得手痛死了、
但顧弦野立刻在對面敲了一個清脆的“嗒”作為回應,緊跟著又敲出不同的節奏。
聽著敲擊聲里,江疏影死水般的心情,仿佛被投入了一顆極小的石子,漾開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漣漪。
“真的挺好聽的。”
江疏影想到了什么,呆呆說道。
“這樣的聲音,我聽說過它叫音樂。”
“沒錯,就是叫做音樂所以才會讓人覺得好聽,據說只有音樂家才會演奏音樂。”
顧弦野對于這個詞匯很感興趣。
他第一次笑起來,抬起了紅腫的手指。
“那我是音樂家了?音樂家的意思,就是像我這樣吧?”
第一次,他們不是因為吵架或搶奪食物,而這樣“認真”地互動。
那一天剩下的時間,饑餓似乎都被短暫地遺忘了。
他們隔著牢房和昏暗的光線,用指尖在墻壁上敲敲打打,爭論哪個位置的聲音更“亮”,哪個節奏聽起來更“順耳”。
“喂,“顧弦野。”
江疏影抬起眼,不帶敵意地看向對面牢房里的少年。
“干嘛?”顧弦野也停下手,額頭上因為專注而沁出薄汗。
糾結了一會,江疏影才緩緩出聲。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要被地牢的陰冷吞噬:“你覺得……我們還能活多久?”
聽到這話,顧弦野沉默了幾秒,斷眉挑了一下,臉上又掛起那副慣有的,近乎逞強的滿不在乎。
“怎么,你這么怕死?”
江疏影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反駁什么,只是看著顧弦野,看著對方同樣瘦削凹陷的臉頰。
“當然怕,倒是你,天天優哉游哉的……真不怕死。”
顧弦野低聲嘟囔了一句,但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他們誰都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目光都無意識望著墻壁上剝落的,帶著霉斑的涂層。
如影隨形的恐懼,終于還是追上了日漸稀薄的希望。
地牢里的孩子似乎只剩下他們倆了,空蕩蕩的牢房像一張張無聲吶喊的嘴。
每到深夜,就嘶吼著那些死去的實驗體們,被抓走處理時的哀嚎。
不要殺我!
我不想死!
江疏影捂住了耳朵,什么也不想去聽。
而發放營養液的時間,也間隔長得令人絕望,從幾天,到十幾天,再到毫無規律。
江疏影起初還能在顧弦野故意找茬時,有氣無力地回罵幾句。
后來,他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大部分時間只是癱在冰冷的地上,目光空洞地望著牢房頂部滲水的霉斑,呼吸微弱。
如果不是顧弦野偶爾還會用沙啞的嗓音,隔著欄桿叫他一聲“姓江的”,或者說一句“今天大人又沒來”,江疏影簡直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具正在緩慢腐爛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