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顧弦野那半截斷眉高高挑起。
“什么下毒還不是因為你這家伙哭起來聲音太吵,像殺豬一樣,我怕你哭渴了又繼續鬧騰,吵的我睡不好而已在丟給你,別胡思亂好不好?”
江疏影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瘦得只剩骨頭的手指攥著那半管黏膩冰冷的營養液,沉默了幾秒。
雖然惡劣,但還是感覺到了對方那微妙的善意。
畢竟營養液這種珍貴的東西,怎么會隨便分出去呢?
于是,江疏影做出了什么重大決定,
他從自己實驗服幾乎磨破的內側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小塊被舔得幾乎完全透明的糖塊。
而包裹著糖塊的邊緣發毛的彩色糖紙,依稀能看出上面曾印著幼稚的圖案。
平時江疏影都舍不得舔糖塊的,只會舔一舔糖紙。
只有發生好事情時,才會獎勵自己舔一口糖塊。
低頭看著自己的寶貝,江疏影猶豫了很久,才抬起頭,隔著欄桿和昏暗的光線,看向對面牢房。
“姓顧的,既然你營養液分了我一半,我可以……讓你舔這個糖紙。”
“要是以后你還分我,我可以讓你舔好幾口這個糖。”
空氣凝固了一瞬。
隨即,對面爆發出顧弦野難以置信的質問。
“誰要舔你舔過的紙啊,臟死了!”
“營養液多珍貴你不知道我真的我腦子被槍打過了才想著把營養液給,你不想喝就把營養液還給我!”
江疏影臉上那點剛鼓起的勇氣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被拒絕后的惱羞成怒。
什么啊!
自己可是這么好心告訴他可以吃糖哎!珍貴的糖啊!
“誰稀罕你的破東西!不就是營養液嗎,還給你就是了!叫什么!”
江疏影尖聲回嗆,幾乎是賭氣般地,用盡力氣將手里那半管營養液朝著顧弦野牢房的方向狠狠丟去。
可他太虛弱了。
手臂軟綿綿的,那半管營養液在空中劃出一道無力的弧線,“啪嗒”一聲,不偏不倚,掉在了正中間那片濕滑黏膩,布滿不明污漬的地面上。
顧弦野的眼睛瞬間瞪圓了。
“江!疏!影!”
少年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個白癡!笨蛋!”
江疏影也愣住了,看著躺在過道中央的營養液,臉上血色褪盡。
但聽到顧弦野的罵聲,他更加火大,梗著脖子回吼。
“才不是是你自己先給我的!而且……而且誰讓你罵我!”
“賠給我!你賠我的營養液!”
顧弦野半個身子都擠到了欄桿縫隙里,伸長手臂拼命去夠。
可他瘦得只剩骨頭的胳膊伸到極限,指尖離那管營養液也還差著好大一截,只能不甘地在空氣中徒勞抓撓。
江疏影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心里越發心虛。
但這點心虛很快被更強烈的煩躁淹沒。
“煩死了!賠給你就賠給你!”
江疏影被他吵得心煩意亂,又氣又急,下意識地再次伸手進口袋,摸到了那僅存的“寶貝”。
——是那顆糖。
那顆他偷偷藏了很久,舔了無數遍,連糖紙上的顏色和圖案都快被舔沒了的、寶貴的糖。
江疏影的動作頓住了。
但過道中央那管刺眼的營養液,像根針扎著他。
“給!賠給你!這下總行了吧!”
江疏影抓起那小塊糖紙,思索了下剛才的失誤,馬上用比剛才更大的力道,再度朝著顧弦野的方向扔了過去!
這一次,不負眾望。
小小的糖塊劃破潮濕沉悶的空氣,然后啪嗒一聲落下,不偏不倚-->>,落在了那管營養液旁邊……大概一掌寬的位置。
同樣躺在過道冰冷的中央的糖塊,與那管營養液并排,像一對被遺棄的難兄難弟。
江疏影:“……”
顧弦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