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珠江就此事專門寫了一封信給李大虎:“天運循環,氣數有更;華夷之辨,久而必明。我朝龍興東方,統御萬方,德被四海,威震八荒。昔者俄夷乘隙而入,竊據中亞,阻我絲路,奪我利權,荼毒生靈,僭越無度。其所以能久逞兇頑者,非徒恃甲兵之利,實賴商路之資,歲輸粟帛,日進金玉,得以養兵繕甲,窺我邊疆。
然則制敵之道,上攻其心,次伐其謀,下才動兵。今提虎旅以西征,非但以武力驅逐豺狼,尤當斷其根本,絕其血脈。自即日起,凡大軍所至,城池克復之處,一切田賦、市易、礦產、牲畜、-->>棉絲、果蓏之屬,悉由朝廷委官經理,招商承辦,設公司,立互市所,專營貨殖。
每下一城,則立一市;每平一地,則通一路。以我中華之絲綢、瓷器、茶葉,易彼西域之馬匹、皮毛、玉石,轉輸內地和海外,可行銷整個南洋。俄人失此利源,如斷手足,雖有堅甲利兵,無糧無餉,安能久戰?彼將坐困于窮漠之間,不戰自斃矣。
且需寬仁為治,撫綏遠人。凡歸順之部族,保其舊俗,安其田廬,許其通商,免稅三年。商旅往來,官軍護送,盜賊屏息,道路晏然。使西域之人知:從俄則困苦日增,附華則生計日裕。如此,則人心向我,彼自瓦解。
夫兵者,兇器也;財者,命脈也。今以兵威開拓,以商利羈縻,攻守相濟,文武并用。不出十年,絲路重開,列國賓服,俄人勢孤財盡,遁逃無地。此長治久安之策,萬世太平之基也。”
李大虎看著李珠江助手寫的這古文頭大如斗,可依然還是看明白了,一句話:“把生意做好,斷俄國人在這里的貨源。”
這個冬天,李大虎的“蒸汽機化”萬人軍團將駐守在塔什干。
明年春天,他們將揮軍西北攻略玉茲部部。
這個時代,玉茲并非一個獨立的國家,他們更像是部落聯盟。
15世紀中期以后在哈薩克汗國內部逐漸形成的三大部落和行政區聯盟,分為大玉茲、中玉茲、小玉茲。
1456年,克烈汗與賈尼別克汗率部脫離烏茲別克汗國,建立哈薩克汗國。
由于中央權力薄弱,地方封建領主以血緣和地域為基礎,逐步整合為三個“玉茲”,玉茲在突厥語里就是“部分”或“地區”的意思。
大玉茲,也叫烏魯玉茲,其核心部落為烏孫、杜拉特、康里等,占據七河流域,今哈薩克斯坦東南部及中國新疆西北部。
中玉茲,即奧爾塔玉茲,主要以克烈、乃蠻、欽察等部落為主,活動于哈薩克丘陵中北部。
而小玉茲,稱為基希玉茲,主要由巴衣烏勒等部族組成,分布于里海北岸及烏拉爾河流域。
玉茲聯盟地域廣闊,從里海北部到阿拉木圖以北都是他們的活動區域,但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國家。
17到18世紀,三玉茲先后受到準噶爾汗國與沙皇俄國的雙重壓力,生存極為艱難。
大、中玉茲都曾臣服于準噶爾,1757年清朝平定準噶爾后,轉而歸附清朝,再次成為藩屬。
目前,名義上依然向阿拉木圖官員報備各個部落的首領名單,并獲得阿拉木圖的認可以后才能生效。
而小玉茲則早在1730年代就向俄國宣誓效忠,被整體納入俄國的管理體系。
19世紀初期,俄國已經通過軍事要塞線步步推進,目前已經廢除了小玉茲的可汗制度,正式將其改設為俄國的行政和軍事管轄區。
現在的俄軍正在一步步將軍事堡壘推進中玉茲的游牧地,任何不臣服的部落都不能在軍事堡壘附近放牧,從而先逼迫中玉茲各個小部落臣服,從底部在慢慢挖空中玉茲大部落的統治基礎。
部落聯盟從表面上看是大部落在聯合統治,可真正占據人口大多數的是中小部落,一旦失去中小部落的支持,聯盟就會像失去根的大樹會很快枯死。
一月的寒風如刀,刮過中亞的曠野,塔什干城外中華國西征軍大營。
朔風卷地,帳內炭火正旺。
李大虎裹著綠色棉大衣,凝視案上地圖,從烏拉爾山直至七河草原以北,紅線蜿蜒,盡是俄國人的小堡壘。
他低聲開口,“自康熙打完雅克薩,與俄人簽那《尼布楚條約》,便將外興安嶺劃了出去。此后滿清閉關鎖邊,任俄人一步步吞小玉茲,占哈薩克草原,奪我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北。他們為何能一直擴土,我中國卻坐視不前?”
副參軍陳文昭放下咸奶茶的大碗,指著地圖道:“俄人擴張,非為虛名,實為活命。其國地處大平原,四面無險,西有普魯士,南有奧斯曼,東有蒙古鐵騎,卻無山河之固,便只能以地為盾。多一千里疆,便多一分喘息。故其朝野一心,哥薩克前驅,農奴繼之,商隊隨后,步步為營,如樹生年輪,環環相扣,不斷外擴。”
“而滿清呢?”他冷笑,“自乾隆平準后,視西域為‘化外’,設將軍而不行省制,只屯兵卻不移民,通商而不限稅。朝廷只知‘守祖宗疆土’,卻不知疆土須以利養之。俄人奪一地,則立市征稅,以地稅養兵自足;我朝收一地,反需內地輸銀百萬,年年虧耗,如何能遠?”
另一參謀周士元接口:“更甚者,滿清以滿洲為本,視漢人為外,邊疆之事,寧交蒙古王公,不委漢將。兵制八旗、綠營分立,湘淮軍起,又成私兵。中樞無統一調度,豈能萬里遠征?俄人卻自彼得大帝起,設參政院,建海軍,修鐵路,全國為一機,如指臂使。”
李大虎點頭,忽然加重語氣:“然則最根本者,是利益不可為軍所用。凡開拓邊疆,無論是設郡縣,還是立藩屬,若無利可圖,終不可久。人非草木,誰肯離鄉萬里,餐風宿雪,為一紙空名拼命?俄人每占一地,即開市集、征皮稅、采礦,所得充軍餉,兵卒有賞,官吏有祿,百姓有利,故人人爭先,如蟻附之。”
“反觀前朝,收復伊犁后,只知屯兵戍守,糧餉全賴內地轉運。一石粟運至烏魯木齊,費銀十兩,空有其地,而地卻無產出,商不通利。兵卒苦寒,官吏思歸,百姓不遷。十年之后,邊防日弛,一旦有變,立時崩解。此非兵不勇,將不用命,實是無利以維系軍備,無人口可以填充軍隊。”
李大虎起身,掀帳北望,寒風涌來,讓他極為清醒。
目光如炬,寒星如鐵,橫貫天山雪峰。
“從今往后,”他緩緩道,“不再是他們擴土,我們退讓。我中華國要開新的局面,大軍至之處,必設貿易公司;地復之所,即建州縣或者藩屬。每下一城,即開互市,招商賈,通貨殖,以商稅養駐軍,以紅利募屯民。使邊疆之地,非但為國之盾,更為國之財。如此,將士知所守之地即為生計之源,百姓知遷邊可致富家,何患無人堅守?何愁疆土不固?”
他轉身看向身后諸位將領,
炭火噼啪,
他猛然發問:“諸位,我欲報請總長,于西域成立新的中亞媽祖軍,以中亞為根基,為中華建外擴之地理屏障,可愿與我同請之?”
眾人同時起身,眼睛里有希望,也有顧慮。
眾人都知道國家有媽祖軍制度,可媽祖軍制一直以來都是開國功勛的特權,到今日從未見過有其他人染指。
軍事參謀周士元說道:“一旦成為媽祖軍,不但需要征戰,還需要征稅,不但要養活自己,還要在未來向國家提供稅金,這不是一般的軍隊能干的,壓力何其大?”。
李大虎哈哈大笑,他轉身對著旁邊的帳篷大聲喊道:“徐先生,您過來一下!”
軍營里的賬房徐先生和另外一個老者,都披著一個羊皮披風,走進了營帳,對著諸位軍官拱手行禮。
在李大虎的示意下,老賬房朗聲說道:“我觀浩罕國歷年貿易記錄,我大軍控制的浩罕汗國,是塔什干、突厥斯坦等中亞貿易樞紐。其三大主要商品為皮毛、絲綢和茶葉。
首先是皮毛貿易,浩罕國年交易總額約為96萬到120萬兩白銀。若以5%的稅金充入軍中,可得4.8萬到6萬兩白銀。
其次是絲綢貿易利潤,浩罕商人每年從中國運往西方的絲綢價值約為150萬到200萬兩白銀。其5%的稅金約為7.5萬到10萬兩白銀。
最后是,茶葉貿易利潤,中國茶葉經浩罕出口歐洲市場的年交易額約為200萬到250萬兩白銀。5%的稅金約為10萬到12.5萬兩白銀。
綜上三大商品,浩罕汗國一年的皮毛、絲綢和茶葉利潤的5%總計約為22.3萬到28.5萬兩白銀之間。”
李大虎繼續問道:“我們最近一年,沿路的鐵器銷售,一年有多少白銀進賬?”
徐先生不緊不慢的說道:“鐵器獲得是銷售利潤而不是稅金,過去一年沿路各部落問我們購買鐵器總額為二十萬兩白銀,利潤為百分之四十,一年實際收入為八萬兩白銀。”
李大虎說道:“諸位浩罕國的一半稅金加上鐵器的收入,我們能有三十萬兩白銀收入打底,你們現在有些底氣了嗎?”
陳文昭站起來,他指著玉茲說道:“若是拿下玉茲,他們的人口比浩罕國更多,那是一個更大的市場。一萬戰兵,每年六十萬兩軍餉是有可能實現的。”
可周士元再問:“那軍事裝備和建設的費用呢?那不會少于軍餉!”
李大虎拍了拍另外一位老者的肩膀,介紹道:“這是媽祖學院礦產系的劉教授,您來解答周參謀的問題。”
劉教授走到地圖前面,指著浩罕國地圖說道:“過去一年,我們隨軍做礦場勘探,已經發現了金礦,銀礦,銅礦和石油,而且開采條件優良。石油甚至就在地表,在戈壁灘有天然石油滲出,成為小型石油洼地。”
所有人全都呼啦啦站起來,聽著老者介紹浩罕國的礦產資源和分布情況。
這下最保守的周士元都心動了,金礦,銀礦和銅礦,本身就是財富,可以隨時變現的財富。而石油也是海軍重油發動機和凝固汽油彈的重要原材料,也是煤油燈的重要原料。
劉教授最后說了一句話,一錘定音,“我們認為只要給我們兩年的開發期,第三年開始這些礦產創造的利潤將高達三百萬兩白銀每年。”
這下除了總長不同意,否則誰也擋不住西征軍團轉換為媽祖軍的步伐。
這件事,其實是李珠江的想法。
坐鎮西安的李珠江已經發現,長時間支援一萬人在域外作戰,耗費極其驚人。
要想長期占據西域和中亞的主導權,就必須有一支強勢軍隊駐扎在那片區域。
人類,過去,現在,將來都只相信拳頭,而不相信嘴巴,所以李珠江認為要把一個拳頭狠狠地砸進中亞,才有可能長治久安。
可這支軍隊必須要自己負擔起自己的開銷,否則再多的金錢都會被駐外軍團消耗掉。
所以,中亞需要一支媽祖軍,以海外媽祖軍的方式運營,才有可能持續下去。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