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如迅雷,去若山倒,不想這山戎的圍與退都是如此出人意表!哈哈哈哈——”
趙與中也道:
“我軍大捷,簡直是有如神助!”
秦維勉看向二人,忽見趙與中頭上多了許多白發,分外顯眼。
“與中,你頭頂這是怎么了?”
趙與中有些為難,行禮之間低下頭來,反叫秦維勉看得更清楚了。
“令殿下見笑了,這些日子忽然就生出許多白發。”
秦維勉仔細一看,發覺趙與中的面上也顯出疲憊衰老來,雙眼之下有了溝壑。
莊水北在旁解圍:
“趙將軍想來是憂心戰事,心系敵情,才會如此吧。”
秦維勉點了點頭,安慰了幾句,心中卻十分不平靜。
那趙與中比他才大了十歲,秦維勉心中一直將他當作意氣風發的青年,就算遇上困坐孤城這樣的險境,也不至于就這樣有了老態吧。
他越想越覺得驚心。青春的短暫竟至于此,說不定哪天他一覺醒來看到鏡中的面孔,就再也不會將自己當作年輕人了。
就在此時,賀云津在敵陣中回眸一望,向他投來一個志得意滿的笑。
秦維勉心中更是一震。
賀云津的容貌再不會改變,不死的日子里他獲得的只有積淀和成熟,卻永遠不會凋落。
不會像凡人一般,逐漸變得衰老、無力、甚至可憎。
對賀云津來說,歲月只有饋贈,卻不會剝奪。
秦維勉只覺心中仿佛被掏空了,一時間風聲大作,不停地回響。
慶功宴上,秦維勉的喜悅都摻雜了隱憂。他不時去看堂下的賀云津,那人既有歷經滄桑的成熟,又有青春永駐的容顏,實在是占盡了天地之美。
飲宴過后,賀云津潛入秦維勉房中,笑著問:
“在曉這回可踏實了?”
秦維勉喉頭一哽,終究是將心中的話咽了回去。
借著酒力,他朝賀云津伸出手:
“走,睡覺。”
賀云津一怔,隨即想起秦維勉確實是更加直率坦蕩的性子,不禁化開一抹笑來。
接下來的幾天,秦維勉忙著戰后的公事,賀云津早已重掌驍烈營,也一心撲在軍務上,大勝過后,唯有一件事令他們感到擔憂。
圍城之前,秦維勉在路上看見百姓趕所謂的“瘟鬼”被他阻止,后來詢問有司,發現城中確實有幾人患了瘟疫。
秦維勉不敢大意,就令人在城外設了疫所,將病患全部移到城外,同時請人看顧照料,供給藥材。
此舉之后沒有幾天,橫州便被山戎層層包圍了。好在城中未再有人感染,秦維勉早將此事拋在了腦后。
不想開城之后,憋了許久的軍民們紛紛出城,疫病一下子又流傳開來。聽城外的人講,秦維勉派出去管理疫所的人員及大夫已全部患病身亡,現在疫所中多是被家人趕出來無處可去的。
又有人說山戎很少感染疫病,反倒是漢人間流行極快,因此山戎絲毫不管。
秦維勉聽了覺得憂心,連忙接著派人去管理疫所,將病患都集中到城外,又找了有資歷的大夫前去看脈診治,所需藥材均由官府出資。
“想不到我出來以后居然經歷了如此多的兇險,一件接著一件,竟沒有一點喘息的時間。”
秦維勉靠在椅子里,不禁覺得疲憊。
賀云津安慰道:
“關關難過關關過,殿下別擔心,會好起來的。”
謝質也道:
“殿下先前出來,朝野中都以為只是去軍中稍加歷練,幾月便回的。不想殿下連戰連捷,就是那些老將也刮目相看。從前某些人心中總是暗想,是否殿下不能勝任,現在啊,朝中一報邊境有什么危機,大家聽說了殿下的處置全都松了口氣呢。”
“你們兩個一唱一和的,專來哄我。”
破敵之后,橫州終于可與外界通信,他這才知道他那大哥、太子秦維勛這段時間雪片一般給他寄來許多信件,都積在附近的驛站無法送到,今天到了他手上,竟有幾十封之多。
秦維勉指了指那堆信道:
“這里面寫的可跟希文說的不一樣。”
謝質問道:
“太子殿下說了什么?”
秦維勉苦笑,將那些信按時間收好,慢慢整理。
“開始時呢,不過是詢問橫州的情況;后來埋怨我不自量力、自討苦吃;再后來的信就更加頻繁,卻只是回憶從前在宮中的時光。”
秦維勉說著,話里已有唏噓之意。<b>><b>r>賀云津跟謝質都聽出了其中的情愫,兩人難得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
但是不久之后,京中又傳來了消息,這回才令秦維勉不知所措。
太子秦維勛糾集了一群官,參奏秦維勉在軍中大行穢亂,與手下將官斷袖分桃。
秦維勉看完,盯著那幾行字久久不語。
賀云津接來看了,倒比秦維勉平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