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回避。
“他今天會在哪里被批斗?糧站還是街上。”
“不、不確定。”
舒窈也不問了,等著上午八點之后她騎車先去了糧站。這邊看起來沒什么異常,不過聽工作人員說,不止站長,好幾個領導都被帶走了。
街上,最熱鬧的十字路口,果然那里已經圍了很多的人。舒窈推開人群往里擠,果然在中央看到了自己男人。蘇向東被安排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低著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下面的人小聲的在議論。
“以前都是當領導的,他們也有今天。”
“可是,這些人沒做什么壞事吧?”
“可不敢胡說,肯定是犯了錯,不然怎么被批呢。”
她站在人群前,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蘇向東忽然抬起頭看到了她,無聲的讓她走。她搖頭站著沒動。雖然事先她已經走了關系,但不親眼看著還是會擔憂。看他沒挨打,這心才算放下。
批到一半,又給拉來好幾個,其中就有孫耀祖。孫家是解放前的大戶,成分不好。之前孫老漢被強制改造,干過好幾年勞動。近些年放松了,以為沒事了,結果猛然間就這樣。
孫耀祖看到舒窈了,-->>舒窈眉頭皺著十分不解。他都重生了,他這么自私的人,怎么不給自己找條其他路呢?要說他是不舍拋下父母妻女,她是不太信的。
舒窈就在這里等著,一直到大會結束她匆匆跟了上去。剛走兩步被人拉住胳膊,回頭是周大林。
“姐你別急,我帶你去見姐夫。”
舒窈點頭,默默跟著周大林一路走。眼看前頭拉著人的大卡車越走越遠,周大林讓她別急,他知道去哪兒。
到了地方后,周大林一番交涉,舒窈終于看到了老公。蘇向東沒受傷,精神也還好。看到她趕快迎上來,滿目都是對她的心疼。自己經受這些沒關系,可老婆跟著擔驚受怕,他心里難受。
“對不起、”
“你又沒做錯什么,不用說這個。”
剛才看她在下面看的時候那么難過,以為見了面會痛哭。可是沒有,她看起來冷靜理智,還開口安慰他。手里提著個袋子,打開里頭是一件特別舊的大衣,還有一些吃的。
“干餅子,可以放很多天。這里可以送飯嗎,我來給你送。”
“應該不行吧。你別擔心我,這事兒很快就會結束。”
舒窈默默點頭,她知道這事的走向,早就提前做了準備。蘇向東雖然被批,挨罵了、但基本沒挨打。等過了這一段就去農場,她手里有錢也有關系,不會多難。如今還有大林給幫忙,他肯定也是托了關系的。
“姐你不用跟我客氣。”周大林有些愧疚:“可惜、沒辦法將人弄出來。”
“這是時代洪流,不是個人可以撼動的。”因為知道不會傷及性命,而且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所以舒窈其實很鎮定。
晚上蘇向東穿著媳婦送來的大衣睡覺,發現這衣裳看著破,實際非常暖和。里頭的內芯松軟,非常保暖。
“好聰明。”外皮破舊不會引人覬覦,內里實在不耽誤它的功能。他老婆好能干,這應該是早就準備好的。
之后舒窈雖然見不到,他這些日子被批一般都是上午或者下午,她在上早班,下班后基本結束了。但周大林托關系給他送了吃的,饅頭十分香甜。
舒窈在單位里也開始被盤查,她每次都只能盡量應付。前世也被盤查過,但她父母兄長都沒消息,出國后他們先后去過好幾個地方,現在她都不確定在哪里。
前世一直保留著廠子里的工位,但孫耀祖被指派去掃廁所,大部分其實都是她在干。那個活兒可是又臟又臭,她都過來了。今生她已經做好跟蘇向東去農場的準備,干農活沒什么的。
晚上騎車回家,許大媽偷偷的跑來跟她說:“孫耀祖被安排去掃廁所了,兩口子吵的不可開交。他娘聽說病的很重,這回估計是真不行了。”
這樣敏感的時刻,舒窈多余話一句沒說。不是她不信任人,而是這時期誰都得留個心眼。前世許大媽倒是挺好,并未落井下石什么的,可她還是十分謹慎。待客禮貌,但嘴里的話卻是十分少。
孫耀祖知道自己的結果,應對的時候其實也十分從容。在廁所里打掃,上頭安排晚上進行不影響使用。他戴著口罩捂得嚴實,有心理準備其實也還好。
先打掃的男廁,然后聽到隔壁女廁有人在說話。“孟浠跟那誰,當咱們都不知道呢。你說她什么人啊,明明結婚了還不安分。如今那人混進革委會了,可是牛逼的不行。”
孫耀祖:難怪她昨晚聲音那么大,原來是在外找了靠山。不會的,不會吧。她那么愛我,怎么可能背叛我呢?不會的,前世倆人不能在一起,每次見到她都那么欣喜,她是愛我的。
“你知道什么啊。”另一名女人壓低聲音。“她之前就跟她們廠子的吳二虎有勾搭,可能那孩子都不是她男人的。她自己說的,她男人有毛病。”
“真的啊!”
倆女人壓低聲音大晚上的在廁所說八卦,以為沒人聽到。卻沒想到讓事情的當事人給聽個正著,孫耀祖在另一側簡直五雷轟頂,完全不敢信。
這說的是他嗎?是同名了吧。為什么每個字都能聽懂,組合在一起就那么難以理解。孟浠在外說他有毛病,甚至她早就跟旁的男人有染?
他搖著頭咬著牙,身形踉蹌著退到了角落,說什么都不愿相信這是真的。重生很多年了,雖然這些年一再的懷疑。原以為有情人終成眷屬,可為什么爭吵不斷,夫妻感情幾乎到決裂的地步。
前世他以為跟舒窈的婚姻是湊合,是無奈。可是,那么多年他們沒怎么吵過架。特殊時期舒窈不離不棄,這些臟活累活她都會和他一起承擔。
他以為跟舒窈不幸福,每次偷偷去見孟浠都覺得心花怒放。他從舒窈手里騙錢給孟浠,他拿著舒窈的錢給孟浠買房。如今他和孟浠是夫妻,他在計劃里是有她的。
他不信,一個字都不愿相信。
想是這么想,可懷疑的種子一點種下,很快就能生根發芽。在孟浠再一次晚歸,在是在梳妝鏡前打扮的時候,他雙手緊緊的握著拳。
“你又去哪兒?”
“你管我。”
“你……”
“耀祖、耀祖……”
隔壁他爹在喊,他趕快出門去父母那邊。他娘眼看快不行了,他這些日子十分擔憂。父母有很多毛病,可無疑是愛他的,他知道。他心疼父母,做事一再的考慮他們。
“娘、”
老太太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看到兒子來緊緊的拽住他的手。眼睛瞪著,滿目都是不放心。躺在炕上這幾年,她經歷的多想的多。先是怨恨舒窈,如今要死了才發現,她太不放心了。
“我、想見、舒窈。”
“娘,舒窈如今早不是當初那個乖巧的女孩了,她不會見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老太太努力的喘著氣,這樣的時候了,兒媳婦連面都不露。“舒窈的、雙胞胎……是不是咱家的?”
她要死了她自己知道,多年的精神習慣讓她開始考慮見到祖宗怎么辦。“是你的嗎?”
“娘……”無后,孫耀祖以為自己不在意,卻原來他如此在意。從小就被寄予傳宗接代的重任,他骨子里就是重男輕女的。前世對孟浠生的女兒多喜歡,今生他才明白,那都是源于他有兒子的基礎上。
“要,要回來。”
孫母撐著一口氣,整個上半身都想起來。說完咚的一下躺回炕上,人沒氣了但胳膊還伸著,眼睛睜著死不瞑目。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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