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林序南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眼神里還殘留著一點點疏離。
裴青寂抿了抿唇,把自己一貫的驕傲都收了起來。
他幾步走到林序南的面前,脊背依舊挺得很直,卻壓低了聲音,眼神不自覺的閃爍。
“我……沒有哄過人。”
裴青寂像是一個做了錯事的小學生,斂起了自己一貫的孤傲清冷,規規矩矩地站在林序南面前,小心翼翼地措辭,生怕一句話說的不對就讓他更加生氣,“可不可以問問你……怎么樣能讓你不生氣?”
林序南看到裴青寂這個樣子,那份笨拙而真誠的低姿態,不知怎的,倏爾就撞進了心口最柔軟的地方。
他站在原地,有點兒無措。
半晌,才突然開口,面上雖然沒有掛上他向來那種甜甜的笑容,但是仍能聽出來他是在用調侃給兩個人找個臺階,“師兄這么在乎我生不生氣嗎?”
夜風吹過,他的聲音仿佛被壓得更低,卻格外沉重,像是無意中泄露出的心意。
他的眼睛清亮而堅定,真誠到讓人不敢直視。
“很在乎。”裴青寂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脫口而出。
第55章
四庫殘卷(十一)
林序南的目光直直地撞上裴青寂,心口像是被什么輕輕觸了一下,微微一顫,像是一下子撞進了他的心里。
他突然笑了起來,唇角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狡黠,聲音壓低了些,意味不明地說了句,“因為在乎,才會生氣。”
裴青寂愣了一下,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林序南已經不再生氣了,心里那根緊繃的弦頓時卸了勁兒,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個人的笑聲在夜色中重疊,像是輕輕地解開了兩個人的心結。
月光流水,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明天……”裴青寂的雙手插在口袋里,側身偏著頭看他,語氣不動聲色,卻帶著點兒試探、也帶著點兒期待,“等你一起吃早餐?”
林序南想了想,圓咕嚕的眼睛轉了轉,像是一個憋著壞招兒的小狗,笑意洋洋地看著裴青寂。
“那我要喝豆汁兒!”
裴青寂:???
“喝的慣嗎?”裴青寂的眉頭蹙了一下,然后有輕輕地上挑,然后一臉饒有趣味地看著林序南。
“喝不慣。”林序南聳了下肩,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喝。”
裴青寂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無奈地笑了一聲,但笑完又覺得心口發熱,“干什么?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嗎?”
“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都干,更何況才自損八百呢?”林序南挑了挑眉,帶著點兒張揚的得意。
“好!”裴青寂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搖了搖頭,低笑出聲,連眼尾都染上了笑意,“舍命陪君子,好不好?”
林序南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像是贏了一場誰都沒看見,但是輸贏也并不重要的比賽。
裴青寂看著他,伸手順勢替他撥開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動作自然得像是已經做過了千百次。
指尖輕輕地擦過他的鬢角,帶出一點兒溫熱。
林序南下意識地眨了眨眼,卻沒退開,只是甜甜的笑著,眼睛亮得像是滿載星辰大海。
兩個人并肩往前走,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裴青寂的手臂微微一晃,看不出是故意為之,還是不經意的接觸,輕輕地擦了擦林序南的手肘。
林序南挑了挑眉,沒說什么,只是把步子放的更慢了一點兒,好像是默認這份觸碰。
“環己酮+乙醇緩釋配比我已經做完了樣品預實驗了,37環己酮+乙醇緩釋組的效果比較好,明天可以正式開始了。”裴青寂難得話多,認真地把林序南不在的時候,自己做了什么實驗以及實驗情況一一交代明白。
聲音沉穩,像是在匯報,卻帶著一點兒刻意的分享欲。
“自己做實驗的感覺怎么樣?”林序南歪著頭故意打趣。
裴青寂被問住了。
他垂下眼眸,片刻沒有作聲。
以前獨自一個人做實驗、做修復的時候,也從未覺得寂寞。
習慣了一個人操作、記錄、收尾,一個人單打獨斗反復推演、冥思苦想,去尋找最適的方法。
甚至還會覺得,如果有其他人出現在這個空間里,會打擾到他的專注、他的高強度思考。
但是現在,卻似乎習慣了有人陪伴。
可是今天他才突然意識到,原來一個人的實驗室安靜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