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咱們課題組第一次做古籍修復的項目,結果就這么出色。”方硯抿了口茶水。
他的語速不快,話語間卻有種自持的篤定。
停了一拍,他才又說道:“青寂這次做得不錯。”
他說得輕,卻不含糊,像是在慢慢落下一顆釘子。
“這項目從判斷、路徑到修復建議,每一段都站得住。你們以后啊——”
他的目光從其他人臉上一一掃過,語氣仍舊平淡,卻添了幾分意味,“好好跟裴博士學學,別光顧著套公式跑參數。”
有人低笑了一聲,也有人翻開筆記倉促寫下了關鍵詞。
而坐在最左側第二排的范蕭,始終沒有說話。
她沒有像別人那樣抬頭應和,只是輕輕把原子筆合上,指尖卻壓得緊了些,筆殼“咔”的一聲響得有些過硬。
她的眼神落在桌面,卻并未聚焦任何具體一頁紙。
但是心底卻涌起一種難以喻的感情。
那不是崇拜,也不是喜歡,而是無法忽視地——嫉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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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水毀古籍(一)
組會結束后,人群陸續從會議室里離開。
有人聚在門口低聲議論剛才的匯報,有人匆匆收拾東西,三三兩兩的往實驗室的方向走去。
方硯笑容滿面地一邊走一邊向許南喬交代這次訪問交換期間的課題安排與分工,不知許南喬低聲說了什么,惹得方硯眼睛一亮,忍不住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也滿是贊許。
吵鬧逐漸向門外移動,只有靠窗那一側,還有一個人沒動——
林序南坐在原位,雙手交疊搭在已經合起來的筆記本上。
他安安靜靜地坐著,背靠著椅背,神情自然得像在在理所應當地等某個環節結束,又像什么都沒等,只是百無聊賴地坐著。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目光隔著層層人影,正好落在講臺右側。
裴青寂還在那里整理講義——很慢,不緊不慢,像是在一頁一頁確認順序,然后又一頁一頁地擺放整齊。
不少人經過他,有人下意識點頭致意,也有人輕聲寒暄。
他都一一頷首回應,卻始終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也沒有加入任何對話。
直到——
會議室里只剩他們兩個人。
林序南的兩條長腿隨意地支在過道里,他單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意興闌珊地轉著筆,目光卻始終黏在講臺旁那個忙碌的身影上。
他突然用筆帽輕輕敲了敲桌面。
“師兄,打算站那兒再掃描一會兒?”
他的語氣輕松,眼角微挑,說話時帶著一點刻意放輕的笑意,像是真心好奇,又像是在逗人。
聲音不高,卻正正正好落在講臺后那個還在低頭收拾文件的人耳邊。
“你還在?”
裴青寂順著聲音抬起了頭。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很輕,像是隨口一問,又像是明知故問。
“我怕走的太快,落下點兒什么重要的。”林序南就這么直直地看著裴青寂的眼睛,嘴角帶著明晃晃的笑意,“那可就不好了。”
裴青寂輕聲一笑,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你早收完東西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早收完了?”林序南順勢接上這句,語氣一挑,話鋒往前一送,“你不是一直背對著我?”
他說完這句,歪了歪頭,眼神含著點明目張膽的得意,像是戳穿了個誰都知道卻沒人說穿的小把戲。
裴青寂沒答,低笑了一聲,終于將最后一張講稿歸入文件袋中,動作流暢地一收,從講臺后繞出來,懷里夾著打印的文件和演講稿,腳步不疾不徐,像是剛完成了一場不動聲色的演出。
林序南這才站起身,動作簡潔,沒有多余修飾。
“走吧。”
裴青寂看向他,笑了一下——那笑意不深,卻真切,像一種無需確認的“我知道你會等我”的默契。
林序南眼眸一彎,也回了一個甜甜的笑。
兩人眼神交匯的瞬間,像某種隱形節拍精準接上。
笑意藏不住,又不張揚,像裝在溫熱白瓷杯底的糖——慢慢化著。
兩人一前一后踏出會議室,身后的門合攏了一瞬,仿佛把組會的溫度一并封進了那間燈光過白的空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