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月,”他喚那丫鬟,“我的手爐冷了,給我再換一個。”
“是。”茹月手腳麻利,很快就將新的手爐送來了。
楚懷瑾揣著手爐,走到院中長廊下,望著遠處已經積雪的涼亭,和這滿院的枯藤斷枝,忍不住嘆了口氣。
茹月悄摸問道:“公子可是有煩心事?”
楚懷瑾一怔,隨后搖搖頭:“沒有,只是見這院中無花,覺得有些單調。”
茹月眼珠一轉,又追問對方道:“冬日里哪來的花兒呢?”
楚懷瑾不由得看了茹月一眼,他有些糾結道:“你們家侯爺從不種花給你們看嗎?你不知冬日有什么花?”
茹月訕訕道:“請公子點撥。”
“故作小紅桃李色,尚余孤瘦雪霜姿。”楚懷瑾伸出手,接了一片雪,看著這點雪在掌心中融化,輕聲道,“冬日雪晴云淡,唯有紅梅可綴色一二耳。”
茹月是個粗鄙的人,雖然是府內的一等丫鬟,但她不懂對方在說什么。
不過她聽到了兩個字。
紅梅。
紅梅她當然是知道的,她暗暗記下,隨后調笑道:“侯爺不種花給奴婢們看,自然是因為侯爺的心不在奴婢們的身上。若是公子想看,侯爺定然是要連夜請人來栽花的。”
楚懷瑾聽了,忍不住羞惱:“你這丫頭,又貧嘴。”
茹月的性子和夢秋很不一樣。
大概是因為夢秋在他的身邊待久了,所以說話做事總是謹慎小心些。
茹月卻是個大膽潑辣的丫頭,常常和自己的主子打趣,倒也添了幾分歡笑。
這時,管家差人來報,裴燁回來了。
不僅回來了,還帶了兩只山雞,送到了后廚,說是要給楚懷瑾燉湯補身子用。
怪不得今日回來晚了,原來是去尋這東西了。
“本來是想親自去京都附近的山上打的,不過這一來一回太耗時間,所以我就去坊市上挑了兩只。”裴燁道,“都是鮮活的雞,燉湯肯定大補。”
楚懷瑾心中動容,他開口道:“侯爺何必親自前去?”
“公子有所不知,”管家代替裴燁回答了,他笑呵呵地說,“侯爺從小就跟著老侯爺在山林里打獵,很會挑野物。而且冬日里沒有新鮮的山雞,宮中都快要斷供了,只有一些老叟會從深山中抓些山雞送到城中賣,一錠銀子才能買到一只,尋常人家可吃不起這東西。”
楚懷瑾嗆住了。
一錠銀子……
他從前一個月都花不了一錠銀子。
“錢是小事,”裴燁用濕帕凈了手,拉著楚懷瑾來到了餐桌邊上,“我問了醫官,他說你這病得吃點大補的東西,山雞就很合適。”
“等你吃完了,我再親自去獵。”裴燁盯著他的臉,眼神比平時亮了幾分,“到時候帶你一起去,就當是冬游了,可好?”
楚懷瑾小聲說:“山路難行,我上不去。”
“坐馬車,”裴燁道,“實在走不上去,我就抱你上去。對了,山中還有鹿,你見過鹿嗎?”
他說的東西,楚懷瑾只在書上看到過。
“聽說是瓊枝玉角,瘦骨豐肌,常揚蹄嘶鳴。”
“……”裴燁想了想,點頭道,“確實是這樣。”
他摸了一下楚懷瑾的頭:“等你病好了,我就帶你出去玩……帶你去見識你前十九年都沒見過的大好河山。”
楚懷瑾感受到了手掌的重量,他一時之間不知作何語,只夾了一個丸子,放到了裴燁的碗中。
“……多謝侯爺。”他說。
二人用過午膳之后,一起回到房間休憩了一會兒。
從前裴燁是沒有這個習慣的,只不過因為娶了個病弱夫人,想要跟對方多待一會兒,所以才陪同對方一起午休。
“院中積雪,我讓人去掃雪了,等會兒舞劍給你看,可好?”
他垂眸問道。
楚懷瑾眼睫顫了一下,他嘴唇微啟:“侯爺還會舞劍?”
“會,不過我不喜歡那些花拳繡腿的功夫,兒時跟著京中來的戲班子學了一會兒,那時候是為了逗我娘開心的。”裴燁說到這,聲音落寞了些許,“她平日就喜歡聽戲,我爹還特地從齊國的江南尋了一個昆曲班子,為她唱了七天。”
“老侯爺愛妻如命。”楚懷瑾道,“天下女子對老侯爺這樣的男子都心向往之。”
“那你呢?你也心向往之嗎?”裴燁下意識問。
“……懷瑾從前并未想過娶妻,更沒有想過嫁人。”楚懷瑾道。
裴燁這才想起來,他嫁進侯府,并非自愿。
這人原想在楚府等死的,卻沒想到遇到這樣的意外,又遇到了他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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