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首望向上空。
“這便是如霰所作所為,這便是他一意孤行!你們當真愿意被一個人族踩在頭上?!”
原本湛藍晴朗的天幕之中,不知何時聚集許多車馬鸞駕,俱是聽聞此事,匆匆趕來的妖界各部族。
帷幕與翅羽展開,幾欲遮天蔽日,只有些許日色從縫隙中灑下,在陰翳遍布的城前映出燦色。
他如此嘶聲詢問,半空中卻無人回答。
站在他身旁的細腰王目光森然,音色十分沙啞,她只開口道:“別白費力氣,我等此舉與叛亂無異,在塵埃落定之前,誰又敢回答你?”
闊風王怒色沖沖。
“如何不敢?如霰向來性情倨傲,從未將誰放在眼中。
當初大宴之上,他有膽子對我兒搜魂,讓他從此癡傻難辨,無法修行,難道就未對你們做過狂傲之事?
難道就如此敢怒不敢!”
天幕之中仍舊一片寂靜,只余天馬、鸞鳥振翅的風聲。
闊風王看向林斐然,他自然是聽過這位人族使臣的“威名”。
她如今一身素玄之色,神情冷靜,長身而立,衣袍上還殘留不少劃痕,但這并不顯得狼狽,反倒更添一抹巋然不動的氣勢!
他全然未能認出,眼前這人就是大宴上遠嫁而來的“公主”,只一心憤恨,怒喝道。
“妖尊如今修行出了問題,境界大退,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出來保住你們!”
此話一出,無論是周遭尚在休憩的妖族人,亦或是上空默然觀戰的各部族,俱都傳出一點細微的躁動。
“妖尊修行出了什么問題?”
正在喝酒的落拓男子抬頭看去,目光落到林斐然身上,話卻是問向身旁。
那少年人被他護在身后,剛才沒受太多波及,更認定他是高人,連忙開口:“這個我也不知,但實在是無稽之談,妖尊不可能出岔子。”
不遠處有人疑惑:“若當真沒出問題,為何現在還未現身?
按照尊主護短的性子,早在平安受傷時便會出現……”
一時間眾說紛紜,有此消息,眾人的注意力更是放到城門前,想偷溜的也停了腳步。
萬眾矚目之下,林斐然神情并未變化,甚至未被闊風王激怒,只是略略抬手,向對手示意。
“請。”
一旁的細腰王看向四周,又望了青平王一眼,對普陀王道。
“老熊,是時候將她斬于刀下,絕不叫人族豎子對我妖族之事指手畫腳,在眾人面前作威作福!”
她的聲音頗為喑啞,但卻十分清晰地傳到每一個妖族人耳中。
妖族人本就對林斐然的使臣之位有異議,只是如霰向來一意孤行,許多人也只得將不滿壓下。
一時間,議論更甚。
立在眾人中心的普陀王卻只是唱了一聲佛號,看向林斐然。
“人族智者于我有恩,將我點化入佛,我曾答應過他,不濫殺人族。今日同樣如此,我不會對你出手。”
細腰王怔愣一時,立即上前將他攔下,低聲道:“你這是做什么?豪已然放出,你要讓我等顏面掃地不成!”
普陀王卻只是雙手合十,朗聲道:“雖不會動手,但我今日亦不可空手而歸。如此,便‘稱心’。”
林斐然從未聽過“稱心”這門功法,正在思索之時,便見細腰王昂首一笑,穩操勝券般退去,于是她心中立即生出警惕,手中金瀾劍握得更緊。
只見普陀王向前三步,雙手合十,一桿純金衡器便出現在二人之間。
衡器左右各吊著一個爪狀吊盤,中間則是一個拳大的純金秤砣,由一根筆直的金桿串聯,桿上并無刻度。
“當初還是人妖混戰之時,那位人族智者,便是以這桿小小金秤,叫我一敗涂地,跪伏于他。
敗退后,我回到妖界中部盤踞,依諾不再去往人界,但卻一直在修行這方稱心之法。
你也別說我以大欺小,稱心功法之玄妙,便在于不問境界,以卵破石。
我曾用它與妖族歸真境圣者對戰,因心志之堅,也險勝一招。
其后再與人斗,未嘗敗績。
我不殺你,便由它來決斷,若你輸了,以后便只能聽我號令。”
林斐然看向這個金秤,又掃過幾人神情,視線緩緩落到青平王面上,心中兀自生出一個猜想。
他們或許是故意的,目的便是為了以后讓自己聽命。
可這又是為什么?
林斐然的目光落到青平王身后,在那方車簾內,一定還有另一個人。
她思索片刻,問道:“如何稱心?”
普陀王抬手,金秤緩緩飛去。
“秤上有兩個金盤,它們會將你我二人的心魂抓出,放到盤上稱量,屆時,中心秤砣會游移,移到哪邊,哪邊便算輸。”
林斐然將金瀾傘背到身后,緩聲問道:“如果我贏了呢?你也任我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