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殺之人自然更多,這般血腥殘忍的法子,并非多數人所能承受,但隨著名榜上位次掉落,眾人幾乎可以想到此次飛花會落選,不得入朝圣谷的結局。
朝圣谷開,百年難遇,是諸位修士的大機緣,且此次又攔了境界,只要照海境及問心境,沒有高階修士打壓爭奪,若能入谷,不說靈寶靈器,即便是谷中隨意薅過一把靈草,也能叫他們少走十幾年彎路。
利字當頭,又有誰能不動心?
就在眾人猶豫不決時,先前被殺的花農竟然就此復活,一時間便如烈火烹油,沸反盈天,不殺之人頃刻間倒戈大半,也揮起了刀。
縱然動手更快,但花農數量終歸有限,一位花農一日只能供出三枚花令,晚了、慢了,便什么都沒了。
直至此時,仍舊堅持破關取花之人少之又少,殺與不殺,破關與屠戮,已然涇渭分明。
屠戮者在時限到時便傾巢而出,血洗而過,破關者便在四個時辰的喘。息間隙獲取花令,一時間你追我趕,已不僅僅是個人間的較量,更上升至“論道辯經”,不以語相對,只用行動攻訐。
只是囿于天資,破關終究要慢上許多。
四個時辰再啟,屠戮者隱入暗色中,再度瓜分,破關者嘆息著從門檻上起身,望向屋內緩緩爬起的花農,心下也不由得有些恍惚。
這樣堅持是對的嗎?
他分明又活了,殺一個偶人有錯嗎?
為了一個偶人放棄入朝圣谷,放棄面見圣人?
“學弟,他們到底是真人,還是木偶?”一位太學府弟子忍不住開口問道。
沈期神色不改,握著手中的老筆,抿唇道:“秦學長,真人與木偶又有何分別,不論眼前是什么,哪怕是一朵花,一株草,在我們順從、屈服于心中私欲,揮起屠刀之時,就已然破境。”
白袍修士面色微紅,舉起手中笏板,羞赧道:“學弟說的是,是我迷惘了,大利當前,心關難守……縱然此行不得入朝圣谷,我也認了,但你看那名榜,憑什么他們就能上去?我境界不夠,心中到底堵了口郁氣!”
“我也堵得慌,越看名榜越不是滋味!”另一位弟子憤懣道。
他們都是太學府的弟子,在入城的第一夜便匯合一處,互幫互助,后來出現血肉生花之事,也屢次勸導其他修士,未曾同流合污,只因此法與他們所學的道義不符。
不過愿意聽從勸導的人也所剩無幾。
“就是!身為修士,豈能以人身養花,走上歪門邪道!”有人震聲附和。
沈期一行人轉頭看去,卻見五六位紫衣修士恰巧行至此處,面色同樣不忿。
沈期未曾見過他們,并不識得,他身旁的學長卻眼前一亮,對著為首之人行了道禮:“泡棠道友,諸位道友,別來無恙。”
為首的少女懷抱長劍,微冷的面色緩和,向他們點頭回禮:“秦學長,別來無恙。”
秦學長回首看向沈期,為他引薦道:“學弟,這幾位都是太極仙宗的弟子,這位是飲海真人的愛徒,泡棠道友。”
沈期這才反應過來,恍然道:“久仰久仰——泡棠道友,太極仙宗只余諸位幾人么?”
他問得唐突,泡棠卻也不在意,只解釋道:“一人之力太過弱小,我等便群策群力,分為幾波,各自尋花,多余的可以互相轉贈,力求弟子都能入谷。”
秦學長略有羞愧:“貴宗弟子不論智謀或是身法都極為出色,我等只能寫寫畫畫,唯有蘸取劍蘭花汁才可揮毫施法,是以只得共同行進……”
泡棠搖頭:“秦學長不必多思,此番飛花會破關取花極為困難,否則也不會有這么多人倒戈,我們來此,就是想同太學府弟子聯盟,互相轉贈多余的花令,學長意下如何?”
秦學長怔然,似是未曾想到他們來意為此,有些猶疑:“這……”
泡棠正色道:“秦學長若有顧慮,盡可以桃花令作符,盟定心契,我們絕不會濫殺濫搶!”
秦學長立即擺手:“絕不是這個意思,不論是貴宗或是泡棠道友,我們都信得過,只是,有用嗎?”
泡棠一怔,順著他的視線向上看去,恰巧看到天幕中的名榜。
秦學長嘆息道:“每每到修養之時,瞬息萬變的名榜便不再浮動,這意味著除了榜首‘晨風’以外,余下所有人都是屠戮者,泡棠道友,你我兩宗縱然通力合作,又有什么用?”
泡棠眸色微暗,她自己也察覺此事,恐怕不只是她,所有破關者都心知肚明。
眾人幽然觀望名榜之際,忽有一個陌生的名字躍然而入,落至最后一位。
于是死水般的名榜中,有了一抹極為顯眼的變動。
沈期呼吸一窒,喃喃道:“……文然?”
說出名字后,他的唇角忽而帶上一抹自己也未曾察覺的笑意。
幾乎是一盞茶后,“文然”躍升至第七十八位。
泡棠看著,目光漸漸亮了起來,在這個花農無法被殺滅的修養之時,能夠在名榜之上移動的唯有破關者。
她聲音拔高不少:“文然?有人認識她嗎?”
秦學長搖頭:“未曾聽聞。”
“這是什么來頭?”
一時間,不止是破關者,就連暗處休憩的屠戮者都站起了身,向天幕看去,眉頭緊皺。
城內所有目光都凝聚至名榜上,看著這唯一的變動躍升。
——七十六
——七十三
——七十
不到半個時辰,“文然”這個名字已然躍至六十。
寂靜無聲的春城一時間嘩然起來。
第77章
半個時辰前。
林斐然二人與衛常在他們分道而行,
她抿唇思索之際,忽聽如霰問道:“我還以為你要提著劍去一個個攔下。”
林斐然回神,詫異道:“且不說此處靈力受限,
即便沒有限制,我也做不到以一敵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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