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生微微頷首,默認了他的猜測。
說到底,無名天下的百家,之所以允許大隋用祭龍臺收集秘境中的龍氣,其實也是為了壓制真龍殘魂。事實上,真龍不朽,哪怕身隕,若是機緣足夠,亦可能脫皮重生。
爛泥鎮:位于真龍心臟,這里龍氣最足,機緣卻是最少的。主要也是因為此地風水獨特,外加道家有意在此布局,所以相比龍頭鎮和龍尾鎮的熱鬧繁榮,這里相對比較冷清,而出名的也不過是這里的泥龍茶罷了。
二人走著走著,本來是路上閑聊,前方突然傳來“喀嚓”一聲,窸窸窣窣,伴著鐵鍬撞擊石塊的悶響。
崔道生眉頭驟緊。
三更半夜,亂葬崗上竟有人動土?
裴歉道順著聲音望去,隱約看到濃霧中一團黑影晃動,“師父,怎么辦?要管嗎?”
由于此地特殊,天地限制,二人并無法用神識查探前方。
崔道生抬手制止:“不急,先看看是什么人。”
就在此時,獨孤文龍悄然跟了上來,保持百丈距離,隱在夜色中,腳步無聲。他遠遠注視著崔道生師徒。
裴歉道也察覺到身后動靜,“師父,獨孤文龍跟上來了!咱們要不要甩開他?”
崔道生擺手,低聲道:“不必。他既敢跟來,就讓他看著。”他目光鎖定前方的霧氣,緩步前行,抬手輕揮,霧氣微微散開,露出兩道身影。
前方,一名身穿青裙的女子立在一座孤墳旁,身姿纖秀,背影清冷孤絕,舉手投足間自蘊一股說不出的雅致。
恰巧此時,一縷月色落在她的身上。她聞聲轉眸時,那對含著秋水的眸子在月色中微微一閃,像是一把凜冽出鞘的古劍,美麗又鋒芒。
另一人身著灰撲撲的陰陽道袍,手中鐵鍬翻飛,泥土簌簌飛濺。
崔道生微微一怔:“王清冽?”
王清冽微微蹙眉,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兒遇見崔道生,“崔道生?你怎會在此?”她目光掃過裴歉道,最終投向遠處夜色中獨孤文龍若隱若現的身影,眸底微瀾一閃而逝。
崔道生卻似未見她,只是背負雙手,靜靜望著夜霧深處。他心底雪亮:此地盜取五行之土這等勾當,背后必有大手撐腰,至于何人……那就不而喻了。
世事洞明,終究是看破不說破。
見崔道生無動于衷,裴歉道在旁邊低聲提醒:“師父...不管嗎?”
崔道生淡淡回道:“這種事情,只有圣人才能處置。我們插手,只會惹來麻煩。”
話音方落,后方夜色中便傳來獨孤文龍一聲嗤笑:“呵呵,有趣。對違反規矩之人視而不見,這就是你們道門高士的體統?”
裴歉道聞怒喝:“你一頭蛟龍,有什么資格在這兒說話?”
獨孤文龍嗤笑,他望向從一開始就背過身不敢與自己對視的王清冽,眉峰只短暫一蹙,旋即平復如常,仿佛連那點失望都懶得掛在臉上。
“王清冽,你果然還是老樣子。”
王清冽百口難辯,霍然轉身,玉容含霜:“我...大道有缺,陰陽難分,不得已借此地脈土行之力...獨孤文龍!你一介異類蛟身,有何資格在此妄斷我道途是非?”
獨孤文龍卻不想聽她解釋,搖頭道:“錯了便是錯了,千般理由,畫蛇添足。”
“你...”
王清冽臉色霎時蒼白,櫻唇微顫,終究無以對。
獨孤文龍沒理會她,徑直跟上崔道生和裴歉道二人。
王清冽想攔住他,問他怎么回事,卻沒能邁出腳步。她明白:此刻若再顯親近,恐犯圣人之忌,觸了那道門森嚴界限。此時此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三人遠去。
王清冽望著三人背影,久久不能釋懷。她的身影在亂葬崗的霧氣中顯得孤單而落寞。
柳巖樹見她不說話,便走上前,低聲問道:“師父,還繼續挖嗎?”
“挖!”王清冽深吸一口氣,莫名其妙地將怒火泄在柳巖樹身上。
“這...”柳巖樹唯有敢怒不敢。
“事已至此,還說什么。你繼續挖,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柳巖樹剛想勸她別去,王清冽已邁開步伐,跟上三人的步伐。
柳巖樹嘆了口氣,拿起鐵鍬,繼續挖土。
“孽緣啊...真是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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