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大驪京城。
陳塵踏著濕漉漉的船板走回船艙。
推開艙門,只見莫黎琪蜷在榻上,青絲散落如瀑,半張小臉埋在被褥間,長睫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活像只饜足的貓兒。
陳塵挑眉,劍鞘在掌心轉了個圈,忽地往前一遞。
“咚!”
不輕不重地戳在這仙女額頭上。
“唔......”莫黎琪迷迷糊糊抬手揉了揉額角,眼睛都沒睜開,翻個身又要睡去。
陳塵氣笑,劍鞘一橫攔住她翻身之勢:“這要是個采花賊,你這會怕是連孩子叫什么名都想好了。”
莫黎琪這才不情不愿地撐開眼皮,水霧朦朧的眸子眨了眨,嘟囔道:“不是有你在嘛......”
陳塵無語了陳塵眼角微抽,看著這丫頭抱著卿又往被窩里縮了縮,干脆劍鞘一挑,撥開她的手,直接將卿從她懷里搶了過來。
“哎——!”
莫黎琪懷里一空,頓時驚醒,揉著眼睛正要發作,忽地愣住。
那個總愛板著臉的老頭子,此刻竟是一襲長袍磊落,眉目如畫的少年模樣。連眼尾那幾道皺紋都消失不見,唯有嘴角那抹促狹笑意依舊熟悉。
“你......”她眨了眨眼,“你怎么又變回去了?”
陳塵隨手將仙水劍拋還給她,劍鞘"啪"地落在榻上。他轉身掀開艙簾,月光傾瀉而入,勾勒出修長背影。
“走不走?”少年回頭瞥她一眼。
莫黎琪抱著劍呆坐片刻,突然跳起來搶回卿:“你不會又去sharen了吧!”
陳塵拍開她的爪子,笑罵聲中已踏出船艙:“還不是因為你睡太死了,讓我自己一個人對付那群采花賊。”
莫黎琪一怔,“真的?”
“哈哈。”陳塵突然收斂笑容,“怎么可能。”
莫黎琪剛踏出船艙,腳步便猛地頓住。
長街之上,橫七豎八躺滿了身著甲胄的官兵,有的胸口洞穿,有的一劍封喉,鮮血順著青石板縫隙蜿蜒成溪。更遠處,還有數十名披甲將士倒伏在街角,生死不知。整條街道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連月光都染上了淡淡的猩紅。
街道中央,一名身著紫袍的宦官瑟瑟發抖,手中拂塵早已掉在地上。他見陳塵現身,慌忙跪地叩首,高舉一卷“圣旨”。
“陳、陳仙人......國君有請,邀您入宮一敘......”
陳塵目光掃過滿街尸骸,忽然輕笑一聲:“這般待客之道,我陳某人可不敢領教。”
他袖袍一卷,罡風驟起,莫黎琪只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已被帶著騰空而起。恍惚間,她看見那宦官癱坐在地,面如死灰。
待回過神來,二人已落在遠處屋檐上。夜風拂過,吹散了身后濃重的血腥味,卻吹不散莫黎琪心頭的震撼。
“這......”她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問起。
陳塵負手而立,灰袍獵獵:"走吧,我們的身份暴露了。"
“去哪里?”莫黎琪轉過頭。
陳塵卻望著天際,目光所及之處,萬里無云,“我最近出手太多了,我怕天道有所察覺了,先休息一段時間......”
莫黎琪還在思考陳塵這句話的時候,陳塵已經御劍而去了。無奈,她也只得踏上“仙水”,跟了上去。
......
與此同時,方月樓。
朱玲貓著腰,躲在屋檐上,屏息凝神,觀察下方巡邏的道士。
自從她和潘樂陽偷偷溜出方月樓后,這里的守衛多了好幾倍,弄得她想溜出來都費勁。
“朱玲姐,你又想偷跑啊?”潘樂陽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后傳來,嚇得朱玲差點從屋檐上栽下去。
朱玲急忙回頭,一把捂住潘樂陽的嘴,壓低聲音:“你怎么跟來了?不是讓你別摻和嗎?”
潘樂陽掙開她的手,一臉無辜,“跟章文成待著太無聊了,好不容易出來透透氣,我能不來嗎?再說了,你不也是偷跑嗎?”
朱玲瞪了他一眼,“少廢話!蹲好,別讓人發現!”
就在此時,遠處竹林里傳來一陣窸窣聲。朱玲和潘樂陽同時屏住呼吸,探頭看去。
只見一名灰袍道士從竹林走出,手里拿著一封信,湊到守門道士耳邊說了幾句。
守門道士皺了皺眉,跟他交換了個眼神,然后兩人一起轉身,朝竹林深處走去。
朱玲皺眉,喃喃道:“一個守衛,怎么隨便離崗?這事不對勁。”
潘樂陽探頭看了一眼,“朱玲姐,要不咱們跟上去瞧瞧?”
朱玲猶豫了一下,小聲回道:“行!不過你給我老實點!”
兩人輕手輕腳躍下屋檐,身形貼著竹林邊緣,悄無聲息地跟上那兩名道士。竹林深處,月光稀薄,風吹竹葉沙沙作響,掩蓋了他們的腳步聲。
那灰袍道士與守門人步履匆匆,穿過幽深竹徑,竟來到一處隱蔽石洞前。洞口僅容一人側身而過,四周雜草瘋長,藤蔓纏繞,顯然是有人刻意栽培以作遮掩。
朱玲與潘樂陽隱在山石背后,氣息內斂。潘樂陽望著二人鬼鬼祟祟,小聲嘀咕:“這地方怎么會有密道!”
朱玲劍指豎于唇前,示意他閉嘴。
前方隱約飄來道士低語,但聞那灰袍人陰惻惻道:“......傳書已出,教會那邊很快會有動作。”
那守門道士嗓音壓得極低:“蓮山那邊如何處置?自林少衡被擒,白鶴老道對門下男弟子盯得死緊,我等無從下手。”
灰袍道士冷笑:“放心吧,三日后尹老親率親兵,抵近山腳,屆時.....”
朱玲和潘樂陽對視一眼,青蓮教居然已經滲透到蓮花觀內部!這事得趕緊告訴章文成他們。
她正要拉著潘樂陽撤退,豈料腳下"咔嚓"一聲脆響,一根枯枝應聲而斷。這聲響在萬籟俱寂的樹海中,格外刺耳。
那兩個道士立即停下話頭,轉身朝這邊看來。
“誰在那兒?”灰袍道士喝道。
朱玲心中暗罵,扯著潘樂陽衣袖暴退。身后破風聲響起,兩道追襲而來。
朱玲和潘樂陽速度極快,幾個起落間已掠出竹林。
“什么人!”二人剛出竹林,前方忽現數名蓮山道士,手提青紗燈籠,桃木劍橫于胸前,腰間還掛著符袋。
“朱玲姐,前面有守衛!”潘樂陽眼前一亮,正想開口呼救,卻被朱玲一把拽回,一把捂住嘴鼻,“別喊!眼下除你之外,這滿山道士,我半個不信!”
她話音未落,身后竹林驟然炸響一聲暴喝:“攔住那對狗男女!”
朱玲回首望去,但見三名道士破竹而出,手中縛妖索泛著慘白寒光,分明是要拿人的架勢。前方那些蓮山道士聞聲而動,頃刻間已成合圍之勢,將二人困在垓心。
十數柄桃木劍齊齊出鞘。夜風忽止,連竹葉都凝滯不動,唯有燈籠火苗劇烈搖曳,照得眾人面上陰晴不定。
場中空氣仿佛被抽干,氣氛緊繃得如拉滿的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