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涯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讓周圍的混亂為之一靜。
他繼續喊道,語速快而清晰:“我等追捕的,是偽裝潛入、禍亂岷埠的賊徒!
有提供其蹤跡線索者,賞銀十兩,米糧三石!
若能協助擒獲,兵馬司更將開辟新區,優先安置其家!”
命令迅速被傳遞下去。
士卒們開始用各種語高聲重復著李知涯的承諾。
效果立竿見影。
恐慌的移民們停下奔逃的腳步,驚疑不定地互相張望。
賞銀和米糧已是重賞。
而那“開辟新區優先安置”的承諾,對于這些漂泊無依、渴望落地生根的人來說,更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兵馬司……是抓壞人?”
“真的給賞錢,還分地?”
“我看見了!剛才有幾個帶刀的往港口那邊跑了!穿得不像咱窮苦人!”
“對!我也看見了,有個女的被他們架著!”
“軍爺,跟我來!我知道近路!”
幾乎是頃刻之間,麻煩變成了助力。
剛剛還阻礙行動的棚戶區居民,此刻紛紛化身向導,爭先恐后地為兵馬司士卒指明方向,甚至主動帶路。
人心向背,高下立判。
在無數雙“本地眼”的幫助下,兵馬司眾人迅速排除干擾,目標明確地朝著港口方向擠壓、追擊。
沿途不斷有落單或試圖抵抗的廠衛被斃傷、捕獲。
這些昔日作威作福的鷹犬,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和兵馬司的精準打擊下,如同陽光下的積雪,迅速消融。
戰斗短暫而激烈。
依托棚戶區復雜地形的零星抵抗很快被粉碎。
最終,李知涯率領的二百多精銳,以極小代價清理了大部分廠衛臥底。
并在熱心移民的帶領下,如同趕羊一般,將崔卓華的殘部死死堵在了岷埠港口區。
海浪拍打著木制棧橋,發出單調的嘩嘩聲。
空氣中彌漫著咸腥的海風與隱約的血腥氣。
崔卓華身邊只剩下十來個傷痕累累的校尉。
他們如同困獸,急切地尋找著可供逃離的船只。
港口內停泊著各式船只,有以西巴尼亞人的大帆船,佛郎機人的快艇。
更多的是來自兩廣、福建的華商商船。
崔卓華頭腦尚存一絲清醒。
他深知外交風險的厲害,不敢去動西巴尼亞、佛郎機等外邦人的船。
只將目標鎖定在那些看起來就很好欺負的華商船只上。
他們沖到一艘懸掛“廣福號”旗幟的商船旁。
崔卓華亮出錦衣衛的牙牌,對著船上幾個看管船只、面色惶恐的仆役水手厲聲喝道:“錦衣衛辦差,征用此船!速速起錨升帆!”
那牙牌在午后驕陽下閃著黃銅特有的金光,帶著朝廷的威嚴。
幾名仆役膝蓋一軟,幾乎要習慣性地跪下去。
錦衣衛征船,他們這些平民哪敢說個不字?
然而,就在他們猶豫的當口,身后傳來了更加密集、更加沉重的腳步聲。
李知涯率領的大隊人馬已然趕到。
火銃林立,刀劍反射著灼目的陽光,將碼頭這一片區域圍得水泄不通。
仆役們看看面前兇神惡煞的“錦衣衛”,再回頭看看氣勢洶洶、明顯是此地實際掌控者的南洋兵馬司,頓時陷入了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