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這段經歷……”
瞿祥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平穩。
“所以瞿某很了解操盤手的那些伎倆。
更了解買股票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如今,我也不怕告訴列位。
后來我就集合自己家族里的人,組了個‘敢死隊’。
專門賺那些自以為聰明、實則眼瞎心盲的冤大頭的錢。”
說到這兒,瞿祥指了指自己花白的頭發和臉上的皺紋:“因為這,還蹲了十年大獄。高掌經――”
他轉向坐在前排中間的高向岳,高向岳面色平靜地點了點頭,“您早先都知道的。”
隨后,瞿祥再次面向所有人,聲音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坦誠:“今天,把我以前干過的那些‘好事’、‘丑事’,都攤開來講給諸位聽。
沒別的意思,就是推心置腹,讓大家知道瞿祥是個什么人,值不值得信任。
現在,諸位還有什么疑問沒有?”
他話音剛落。
虎目環髯的王家寅“嚯”地站了起來,聲如洪鐘:“瞿兄弟的話,我王家寅聽完了!
原來瞿兄弟就是當年大名鼎鼎的‘敢死隊隊長’,失敬失敬!”
他朝著瞿祥拱了拱手,動作豪邁。
“既然如此,那我們只要跟隨瞿兄弟的謀劃,在股票上賺到錢,想必也不是什么難事。”
可講到這兒,王家寅話鋒陡然一轉,虎目圓睜,直勾勾地盯著瞿祥,“不過……
瞿兄弟,王某是個粗人,就問你一句:這錢,賺得到底踏不踏實啊?”
這句話,他幾乎是咬著牙問出來的,目光灼灼,仿佛要將瞿祥整個人看穿。
整個議事堂的氣氛,瞬間繃緊。
瞿祥臉上那抹慣常的、屬于精明商人的從容笑意并未減退,反而更濃了些。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拂去茶沫,呷了一口。
這才抬眼迎向王家寅那灼灼如虎的目光。
指尖在黃花梨木的桌面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發出“篤、篤”的輕響,仿佛在給接下來的話語打拍子。
“王堂主快人快語,問得直爽,瞿某佩服。”
他聲音清朗,不帶絲毫火氣。
“不過,漢朝《大戴禮記》有云: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這話流傳千年,自有其道理。
我等聚集于此,所求為何?
莫非是來做道德完人,博個清名傳世?
非也。
我等所求,乃是終結那‘凈石’滔天騙局,救天下萬民于五行疫的水火之中。
此乃旋乾轉坤之大業。
若事事拘泥于手段是否光鮮亮麗。
豈非如壯士欲行遠路,卻自縛雙腳,徒惹人笑耳?”
接著,瞿祥放下茶盞,雙手攤開,姿態坦誠:“再者,王堂主所票局股票之事,本就是泰西諸國通行之法,非我輩首創。
遠的不說,便是這岷埠,乃至我大明廣州、松江府。
官辦、商辦的票局還少么?
朝廷為充盈國庫,剿匪練兵,不也大大方方設了官辦票局?
列國朝廷,從和蘭到英機黎,皆借此斂財以充國用,無人指摘,視若尋常。
我等今日,不過是在這既有的規則之內,借力打力,取彼之財以資我之大義。
既未欺行霸市,也未違法亂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