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嘴上卻道:“姑娘重了。耿異是我兄弟,他既認定了你,我們自然尊重他的選擇。過往之事,不必再提。日后安生過日子便是。”
瓊雯似是松了口氣,眼圈卻微微泛了紅:“多謝堂主體諒。
不瞞堂主,妾身也非自甘墮落之人。
家中早年也是書香門第,后遭變故,父死母病,不得已……
才入了那煙花之地謀一條生路。”
她指尖絞著帕子,“如今得遇耿郎這般赤誠君子,肯不計前嫌為我贖身,妾身已是感激不盡,豈敢再有二心?只望日后能略盡綿力,報答諸位。”
這番話半真半假,李知涯一時也難以分辨。
那紅了的眼圈不似作偽,提及家變時一閃而過的凄楚也頗有實感。
但她姿態放得如此之低,話又說得如此圓滿,總讓他覺得像是精心排練過的曲目。
好聽,卻隔了一層。
“姑娘既有此心,便是好事。”
李知涯不欲多談,點了點頭,“安心住下吧。耿異……他是個實心人,你莫負他便是。”
“妾身斷然不敢!”瓊雯連忙保證,又小心翼翼地問,“那……堂主是肯信我了?”
李知涯扯了扯嘴角:“日子還長,不急在一時。”
話雖如此,經過這番交談,小院里的氣氛倒是肉眼可見地緩和了些。
瓊雯不再只是縮在耿異身后,偶爾也會幫著廚下做些簡單的活計。
或是給眾人斟茶倒水,舉止落落大方。
曾全維和常寧子背后的嘀咕也漸漸少了。
如此又過了兩三日,瓊雯似乎已與眾人熟絡不少。
這日,她又尋了個由頭打發耿異出門,見李知涯獨自在院中查看那張皺巴巴的岷埠地圖,便款步上前。
“李堂主。”她輕聲喚道。
李知涯抬眼:“嗯?”
瓊雯臉上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躊躇和哀懇,低聲道:“妾身……有一事相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妾身家中,原還有一個妹妹。”
瓊雯語帶哽咽,“前兩年,她年少不懂事,跟一個外鄉跑船的漢子私奔了。
家中氣急,卻也尋不到人。
近日,妾身才輾轉打聽到,我那苦命的妹妹,竟也隨著那漢子流落到了這岷埠。”
她取出一方繡帕按了按眼角:“可那漢子并非良人,染上了賭癮,輸光了家當。
我那妹妹每日里,就只能困在寓所中挨餓。
餓到天黑,等那輸了錢的丈夫回來,便是……
便是一頓毒打。
聽說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她抬起淚眼望著李知涯,“妾身想求堂主,替我給妹妹送一封家書,勸她迷途知返,早日離開那個火坑賭鬼。求求您了!”
李知涯微微一怔,問道:“此事為何不讓耿異去辦?他身手好,更為穩妥。”
瓊雯聞,立刻低下頭,臉頰飛起一抹窘迫的紅暈,聲音細若蚊蚋:“耿郎……耿郎他待我雖好。
可妹妹私奔已辱沒家門,如今所托非人,妹夫又是個那般不堪的賭鬼……
我、我怕耿郎知曉了詳情,會……
會瞧不起我的出身,嫌我家中盡是些不堪之事……”
她越說聲音越小,顯得羞愧難當。
李知涯聽罷,心下琢磨:這理由倒也算合乎常情。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