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背后顯然藏著極不尋常的故事。
欄桿外是海浪單調的拍擊聲。
吳振湘的面容隱在陰影里,唯有那雙眼睛,在提及往事時,閃爍出一種復雜的光芒,混合著痛楚、荒誕和一絲幸存者的狡黠。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積攢揭開舊傷疤的勇氣,最終,聲音低沉地開了口。
“十六年前……我還在一個老匠師跟前打下手,日子一眼望得到頭。窮,不怕,怕的是窮得沒個念想。”
吳振湘嗤笑一聲,像是嘲笑當年的自己:“那時,有個相熟的商人跟我說,安南那邊,水產生意油水厚得很,隨手撈一網,都夠在松江買半間鋪面。”
“就信了?”李知涯問。
“鬼迷心竅了唄。對財富的渴望?有。對一成不變日子的膩煩?更有。”
吳振湘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揣著家里僅有的那點積蓄,屁顛屁顛就跟著人南下了。
等到了地頭,接應的人把我們幾十號人像牲口一樣塞進密不透風的馬車里,我才覺出味兒不對――
哪是去看什么漁場,直接給拉到了深山老林里的寨子。”
“水產生意是個幌子?”
“幌子?那他媽是釣傻魚的香餌!”吳振湘啐了一口,“到了那兒,刀架脖子上,才明白真正的‘貨’是什么――是‘彼岸香粉’。”
“豬仔?彼岸香粉?”李知涯皺起眉。
“嗯。‘豬仔’就是我們這種被騙去、綁去,用肉身運貨過境的人。一般都是用后即棄,死了都沒人收尸。”
吳振湘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冰冷的后怕,“而那‘彼岸香粉’……
是一種邪門的藥粉,據說是用好幾種藥材混合提煉出來的。
服用之后,能讓人飄飄欲仙,仿佛進入極樂幻境。
但是藥效一過,就會陷入巨大的失落當中。
一旦沾上這玩意就再也離不開。
好多王公貴人,人間的富貴享盡了,覺得沒意思了,就肯花天價買這玩意兒‘登彼岸’。”
李知涯心下一凜:那特么不就是毒嗎?
這玩意兒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刮骨鋼刀,滅門禍水。
“你肯定中途撂挑子了對吧?”李知涯幾乎能猜到結局。
以吳振湘這性子,絕不是甘心當“耗材”的人。
“那是自然!我只想發財,可不想丟命,更不想變成害人家破人亡的幫兇!”
吳振湘梗著脖子:“他們讓我們把香粉包好了吞進肚子,或者塞進……
反正不是人受的罪。
然后要走很長一段山路,越過鎮南關。
我瞅準了一個雨夜守衛換崗的空隙,把肚子里那要命的貨……
全拉在山澗里了,然后沒命地跑。”
“他們能放過你?”
“當然不!那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我躲進附近一個d民小村子,他們的人很快就搜過來了,眼看藏身的棚子就要被掀開――”
吳振湘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種極其荒謬的表情,“你猜怎么著?”
“怎么?”
“鬧、天、花、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