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寒氣已悄然侵入骨髓――
九月初十了!
離和鐵匠周易約定的三個月工期,只剩十三天!
十三天,從福建廈門,趕回南直隸山陽!
兩千多里路!這簡直是癡人說夢!
李知涯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比海風還冷。
他猛地打了個噴嚏。
耿異、常寧子、曾全維三人圍了過來。
經過牢獄同甘共苦,加上知曉了大衍樞機關乎生死,這三人現在算是真正綁上了一條船,成了李知涯的“幫”。
但此刻,三人卻抱著胳膊,縮著脖子,動作出奇地一致――
瑟瑟發抖!
曾全維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他甕聲甕氣地開口,聲音都帶著寒氣顫音:“李兄弟!五行輪要緊,這我懂!
可眼下,比那鐵疙瘩更要緊的,是……
是咱們的小命!”
他用力跺了跺腳,試圖驅散地上的寒意,“瞅瞅這天!明兒都他媽霜降了!
咱們這是要‘北上’!
山陽比這兒還冷!
再這么光膀子(指單衣)趕路,五行輪沒見著,咱們哥幾個先凍成冰棍兒,挺尸在半道上了!
買衣服!
厚衣服!大氅!刻不容緩!”
常寧子也把破道袍裹得更緊,牙齒打顫地附和:“無、無量天尊!
曾兄所甚是!
你和那鐵匠約的是三個月工期,又不是你三個月不到他就把鐵疙瘩扔爐子里化了!
晚幾天……天塌不下來!”
耿異更是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就是就是!李兄,你聽聽!聽聽這肺腑之!阿嚏――!”
他一個響亮的噴嚏,算是給這“肺腑之”加了個重音。
李知涯被這三人連珠炮似的“勸諫”和耿異那聲極具傳染性的噴嚏搞得一愣,緊接著自己也“阿嚏!阿嚏!”連打了兩個。
鼻涕都快下來了。
冰冷的現實像一盆冰水,澆滅了他心頭那點趕路的焦灼小火苗。
他看看三個凍得跟鵪鶉似的同伴,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單薄衣衫抵擋不住的寒意。
五行輪是命,但凍死在路上,真正的命就沒了。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苦笑道:“行吧……你們說得對。命沒了,信用也就成了屁。不過……”
他話鋒一轉,“咱們也不能太不著急。
晾人家兩三個月,也確實不像話。
走吧,先找地方買衣服,然后……立刻!馬上!滾去山陽!”
“對對對!李兄(弟)英明!”
三人異口同聲,瞬間達成一致。
隨后立刻搓著手,眼睛放光地四下張望:“裁縫鋪!找裁縫鋪!咱那半筐……呃……寶貝,夠不夠換幾件厚實大氅?”
常寧子也加入了搜索行列:“最好有現成的!貧道可等不起裁縫慢工出細活!”
李知涯看著三人瞬間轉移的注意力,從關乎生死的五行輪,無縫切換到保暖和“寶貝”的購買力上,心頭掠過一絲明悟――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