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涯心里一樂,面上不動聲色,繼續對著空氣“感慨”:“哎,要說這鬼市也真夠坑的。
東頭老瘸子那兒收‘離火石’,價錢看著還行,可他秤砣底下粘的那塊吸鐵石,嘖嘖,半兩變三錢。
南邊那個‘賽半仙’的牙人更黑,抽水抽三成?心肝都黑透了吧!
也就‘獨眼湯’那攤子還算地道,秤準,抽水也明碼標價,只抽一成半。
可惜啊,位置太偏,知道的人少……”
這番話信息量更足,直接關系到魔盜團的“銷贓”利益!
那幾個小子聽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其中一個更是忍不住“嘶”地吸了口氣,接著互相用胳膊肘捅著,低聲嘀咕。
紅頭繩小太妹終于動了。
她吐掉嘴里的草莖,站直了身體,那條踩在纜繩上的腿也放了下來。
她沒有立刻過來,而是抱著胳膊,隔著十幾步遠,用她那特有的、帶著審視和野性的目光,上上下下、毫不客氣地打量著李知涯。
李知涯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慢條斯理地把小報疊成小方塊,站起身,裝作才發現他們的樣子,對著紅頭繩小太妹的方向,露出一個盡量顯得無害的笑容,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小兄弟,呃……小妹妹?看你面善,打聽個事兒。知道這附近,哪能弄到點……嗯……值錢的石頭。就好像你手里的那種,亮晶晶的小石子?”
他故意用了個模糊又指向“業石”的稱呼,還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有賊心沒賊膽的慫包。
紅頭繩小太妹沒說話,只是揚了揚下巴,那意思很明顯:你誰啊?憑什么告訴你?
李知涯臉上的“無害笑容”有點僵,心里暗罵這小崽子油鹽不進。
他正準備再擠出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情,忽然覺得腰間一輕。
下意識一摸――
那根油膩膩的、拴著他印刷工坊工牌的麻繩還在褲腰帶上晃蕩,可下面墜著的工牌卻沒了!
李知涯臉上的笑容徹底裂開,瞬間變成了便秘般的驚愕。
他猛地扭頭,目光掃向那幾個剛才還在為“劉把頭倒霉”幸災樂禍的小子。
其中一個,就是那個偷窩窩頭手快得像鬼影的小子,此刻正背對著他,肩膀可疑地聳動著,手里似乎攥著個什么東西,正往紅頭繩小太妹那邊溜。
“我……測!”
李知涯的臟話憋在喉嚨里,變成了一聲短促的抽氣。
他知道這幫小鬼手快,可這也太快了!快得他連風都沒感覺到!
紅頭繩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貓科動物看到獵物踩進陷阱的嘲弄。她慢悠悠地伸出手。
那偷工牌的小子立刻像個獻寶的猢猻,顛顛兒跑過去,把工牌恭恭敬敬放在她攤開的、同樣沾著泥污的小手掌心。
紅頭繩掂量著那塊工牌,長方形金屬塊在她指間翻了個面。
她當然不識字,上面的刻痕對她來說就是鬼畫符。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玩意兒是從這怪大叔腰上摸下來的貼身之物!
看他剛才那副見了鬼的表情就知道,這金屬塊對他有用!
她兩根手指捏著工牌,像捏著一只剛抓到的臭蟲,沖著李知涯晃了晃,終于開口了。
聲音略有些粗重,語氣卻冷得像運河冬天的冰碴子……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