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都讀哪去了?
樓道里,靠門坐著一個女人,是馮子軒的鄰居,平時電梯里總打招呼。
她低著頭,滿身血污,坐在那里生死不知。
光是這一幕,就已經足夠驚駭。
惡性傷人事件,還發生在眼皮子底下,這得多少年沒遇到過了!
馮子軒已經記不清時間,好像從10多年前第一次掃黑除惡開始就再也沒親眼目睹過類似的事件。
他拿起手機,但下一秒被愛人拉住手,用力壓下去。
馮子軒的愛人給他使了個眼色,黑暗中,雖然看不見馮子軒的眼神,但夫妻二人心有靈犀。
悄咪咪的把門上所有的鎖都鎖上,馮子軒一邊撥號一邊走進廚房。
拎起一把菜刀,馮子軒感覺心里有了一點底。
壓低聲音報警,馮子軒強調了該強調的,他感覺接線員的呼吸都沉重了幾分,這才掛斷電話。
夜色中,馮子軒的愛人給他使了個眼色,馮子軒湊近,「你回屋,鎖門,我在外面看著。」
馮子軒的愛人搖頭,在廚具架里找了找,找到另外一把刀,握在手里,攬著馮子軒沒拿刀的胳膊。
她很堅決,最快的時間做了決定,幾乎沒有猶豫。
馮子軒老懷甚慰,兩口子能死在一起也算好的。
但他很清楚這種情況應該不會發生。
二三十年前類似的事情沒少發生,那時候鬼火少年們很頻繁的約架,社會上的亂事兒也多。
躡手躡腳走到門口,馮子軒透過貓眼仔細觀察,外面已經沒了聲音,只有一個男人好像沒穿衣服,身邊有一把刀,但刀落在地上,他也坐在地上,呆若木雞。
激情sharen?
馮子軒覺得有可能。
他很清楚這時候不能對那個年輕人有任何的刺激,只要等出警就行。
馮子軒心里甚至對出警時間做了預判,這都是多年社會磨礪得來的。
但事實和馮子軒想像中差了一點。
很快,防火通道的門被用力撞開,一隊裝備整齊的人員出現在眼前。
他們很警惕,尤其是看見滿地血污的時候。
但那個坐在地上的年輕人并沒反抗,他老老實實的伸出手,讓警察把手銬給自己戴上。
他應該是明白自己的結局,并且早早的就已經接受。
真是奇怪,到底怎麼回事,馮子軒心中疑惑。
有荷槍實彈的人來敲門,馮子軒打開門,對方亮出自己的證件后對馮子軒敬了一個禮。
???
這麼禮貌麼?馮子軒直撓頭,按說亮證件,要自己去做筆錄這才是正常流程。
「醫大一院的馮處長,是吧。」對方禮貌的問道。
「呃,我是。」
「麻煩您換衣服跟我們走一趟,辛苦您做個筆錄。」
又是麻煩,又是辛苦,馮子軒感覺像是自己手下唐主任面對投訴的患者家屬。
眼前這人的態度有些卑微。
但看他的杠和花,馮子軒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自己和那面很熟悉,但應該沒這麼熟悉。
馮子軒想起了羅浩抱進手術室的大黑。
難道對方對自己另眼相看是因為這事兒?
「好,我還沒打120急救。」
「我們這就撥打。」
對方態度特別好。
馮子軒是故意先找警察來控制局面,等局面穩定后再撥打120急救電話。
一般來講120急救來的要比110早5-10分鐘,這是多次事件總結下來的結論。
但馮子軒沒先撥打120。
手無寸鐵的醫生護士丶擔架工要是先來,萬一造成更大的損傷怎麼辦。
換了一身衣服,馮子軒跟著上了警車。
但他剛邁上一只腳,就被人叫下來。
「馮處長,坐我車去吧,目擊證人,您去了之后說說看見的情況,然后簽個字就可以了。」
一個面相冷冽的男人在身后說道。
還有這待遇?馮子軒一怔,回身掃了男人一眼。
認識,但只是打過照面,特勤的隊長。
「李隊長,你好。」馮子軒客客氣氣的打了個招呼。
「走,馮處長,上我的車。」
坐在副駕上,李隊長見馮子軒情緒穩定,也沒著急問什麼,而是開始和馮子軒閑聊。
就像老友一樣。
馮子軒有些詫異,他和這面的關系幾乎為零,和附近幾家分局倒是很熟。
可沒想到這位李隊長對自己熟絡而親切。
「馮處長,今天沒嚇到吧。」
「還行,在醫院里見血見多了,是入室搶劫麼?」
「暫時還不知道,等問完的。」
兩人簡單聊著,來到問詢室,李隊長還特意給馮子軒端了一杯茶。
「大晚上的打擾你睡覺了,不好意思啊。」
這……
馮子軒感覺到了春天般的溫暖,按說這種溫暖不該出現在這幫冷厲的漢子身上。
而問詢員也不是糙漢子,一個二十多歲的女警員負責問詢,聲音溫柔,努力不讓馮子軒緊張。
有那麼一瞬間,馮子軒都覺得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等問完丶簽字丶按手印后,李隊長客客氣氣的把馮子軒送出去。
門口,馮子軒看見了分局的曹政委。
「老曹?你怎麼在?」馮子軒一怔。
「我聽說你報了警,惡性事件,就趕緊過來看看。馮處長可以走了麼?」
「當然,目擊證人,留在這干什麼。」李隊長豪爽的笑了,「這件事還沒結案,可能還會麻煩馮處長。」
「不算麻煩,不算麻煩,都是應該的。」馮子軒連忙說道。
「馮處長很忙,少麻煩點,差不多就行,哪有那麼多流程要走。」曹政委甕聲甕氣的說道。
「知道,我那面還有事,你們先忙著。」
「走,馮處長,我送你回家。」
曹政委拉著馮子軒離開。
上了車,馮子軒搓了搓手,一根煙隨即落在馮子軒的手指中。
呃……
「來,馮處,抽根煙壓壓驚。真特麼見了鬼了,遇到這種事兒。」
火焰升起,就在馮子軒眼前。
馮子軒極少抽菸,但這時候還是來了一根。
「老曹,到底怎麼回事?」
「大黑,以前在這兒干過一段時間,知道大黑受傷,你們醫大一把大黑直接抱進手術室,大家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心里肯定有想法。」
「……」
馮子軒雖然問的不是這個,但聽曹政委這麼說,心里有些震撼。
原來還是因為小羅,自己猜對了。
難怪從頭到尾李隊長都這麼客氣。
那種客氣與從前的客氣不一樣,從前是相互利用,他們看上自己手里的醫療資源,自己也有看中。
但這次,從上到下看自己的眼神是看自家人。
「前幾天李隊長還去看了一眼大黑,挺好,在哈動看門,每天沒事兒曬曬太陽,直接養老嘍。這可比他們在一線刀口舔血強,伱說是吧。」
「嘿。」馮子軒嘿了一聲,「真是見了鬼,多少年沒看見這種事兒了。從前我上小學丶初中的時候刀傷多。我一哥們,被人堵樓道里,被捅了三刀,命大,切了半拉肝,最后人活了。」
「害,現在遇到一個類似的兇殺案我們眼睛也都紅了。你知道,掃黑除惡有指標的,就這指標都快把人逼瘋了。」
曹政委嘮叨著。
他開車不快,透著一股子穩重勁兒。
「今天這事兒也邪性,話說咱都老了,搞不懂現在這世界。」
「嗯?怎麼這麼說呢?」馮子軒疑惑。
「兇手也是個可憐人,昨天去老丈人家里做客,被下了藥,半夜老丈人把他給撅了。」
「???」
「!!!」
馮子軒滿身滿臉的標點符號。
老曹在說什麼!
每一個字自己都懂,可聽完后馮子軒愣是反應了兩秒鐘,還處于懵逼狀態。
「就是字面意義上的被撅了。」
「他丈母娘和愛人都在?」馮子軒問道。
「是啊,都在,算是幫兇?」曹政委解釋道,「不知道怎麼回事,醒了之后還沒結束,被他發現了,所以一怒之下就動了手。傷者送去醫院了,據說是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死了,去醫院沒救回來。」
「……」馮子軒沉默。
「據說啊,我聽他們八卦的,說是兇手的愛人有挺多男朋友,其中一個還是他們的介紹人。」
雖然馮子軒見多識廣,但卻也被這種復雜的關系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亂糟糟的,馮處長你說都特麼什麼事兒。」
把馮子軒送回家,曹政委很正式的伸手握住馮子軒的手,「幫我給羅教授帶好。」
回到家,馮子軒和愛人抱了一下,他能感受到愛人身上傳來的恐懼丶顫抖。
遇到這種事兒誰能不害怕。
倒是小羅。
馮子軒心里想著羅浩,嘴角露出一絲笑。
他回老家了,這時候也該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