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他便認出了孟嬈。
那身影他在腦中勾勒了千千萬萬遍,絕不會錯。
顧鶴白面色未改,周身的氣息卻在一瞬間沉斂下去,平靜之下暗流洶涌。
當真是她。
跟在他身旁的江長瑛,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常,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到了正在彈琴的人。
江長瑛挑了挑眉,用手肘碰了碰顧鶴白,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戲謔:“喲,怎么了鶴白?終于開竅了,看上那個彈琴的小娘子了?”
“嘖,眼光不錯啊,雖然看不清臉,但這身段這氣質,確實與眾不同,看樣子是樓里請來的樂伎,你……”
“閉嘴。”顧鶴白冷聲打斷他,目光卻如同焊在了孟嬈身上,眉頭緊鎖。
她的性子,可不會跑來這種場所給人做樂子。
江長瑛被他這冷硬的反應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兇什么兇,不就是個樂伎嘛……”
就在顧鶴白盯著孟嬈試圖理清思緒時,孟嬈的琴聲恰好在一婉轉的尾音中悄然收歇。
她起身,對著席間眾人盈盈一拜,聲音柔媚:“奴家獻丑了。”
那王公子似乎還未從琴音中回過神,愣了片刻才撫掌笑道:“好,彈得好,賞!”
立刻有仆從送上賞銀。
孟嬈低眉順眼地接過:“謝貴人賞。”
說完,她便端著托盤,做出要繼續去斟酒的樣子,腳步輕盈地轉向通往后臺的側廊,身影很快消失在珠簾之后。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絲毫遲疑。
等顧鶴白反應過來,想要上前攔住她問個究竟時,她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的腳步頓住,臉色更加難看。
“哎?人呢?”江長瑛也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跑得倒快,怎么,真感興趣?要不我讓人去打聽打聽是哪家的?”
顧鶴白根本懶得理他,目光死死盯著那晃動的珠簾。
他眸色漸深,指尖在袖中輕輕摩挲著玉扳指。
既然她不愿現身,那他倒要看看,她究竟在謀劃什么。
而此刻,孟嬈已迅速穿過走廊,來到了后臺。
這里是為前面宴席提供服務和準備節目的地方,略顯雜亂,樂師舞姬穿梭忙碌。
孟嬈身形隱在忙碌的人群中,心跳微微加速。
她一邊假裝整理托盤,一邊掃視著周圍。
目光掃過幾個低聲說笑的仆役,掠過正在調試樂器的樂師,最后定格在角落里。
與尋常在調笑或是裝扮的舞姬不同,這幾人和她一般躲在角落里,也不與人交談,靜靜梳妝著。
她們的穿著倒是與尋常無異,但是太安靜了。
孟嬈的視線在她們身上細細打量,拿著自個兒身上這件做比。
感覺她們的腰封束得格外緊實,勾勒出的線條略顯僵硬。
尋常舞姬改動舞衣,是為了更好看更吸人些,可她們這樣做不是顯得腰身窈窕,反倒像是為了行動方便。
袖口也比尋常舞姬寬大了幾分,隨著她們細微的動作輕輕晃動。
就在其中一名舞姬轉身去取水袖時,動作間,寬大的袖口揚起一角。
孟嬈的呼吸滯了幾分,她清楚地看到,那舞姬的小臂上綁著一排細密的短針,針身泛著幽藍色的冷光,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毒蛇的獠牙。
孟嬈呼吸驟然一滯,生怕被她們察覺端倪,連忙垂頭,手上動作不停。
直到過了好半晌,她才換了個位置忙活,這次她離她們的道具箱近了些。
孟嬈的目光又落在她們身旁的道具箱上,最上面那幾柄表演用的彎刀,刀刃的弧度透著不自然的鋒利。
毒針、還有這些動了手腳的利刃……
頭頂驟然垂下一道目光,孟嬈猛地垂眼。
被發現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