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也在。”
孟嬈微微屈膝:“姜姑娘。”
她獨獨不想在顧鶴白面前出糗,可偏偏沒熬住,不愿在這久留,她行了一禮。
“殿下若無其他吩咐,臣婦先行告退。”
顧鶴白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恢復清明,帶著慣有的疏離。
他目光久久凝在孟嬈身上,看得她后背都要出了汗,不知他要做些什么時,顧鶴白才輕輕擺了擺手,語氣淡漠:“下去吧。”
孟嬈不再多,轉身安靜地退出了書房,并細心地帶上了門。
姜雪晴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疑竇叢生,面上卻迅速堆起溫婉的笑容,仿佛剛才什么也沒看見。
她端著燕窩走上前,柔聲道:“鶴郎,孟夫人這是……?”
“無事。”顧鶴白打斷她,顯然不欲多談,“這么晚,你怎么過來了?”
姜雪晴將燉盅輕輕放在書案一角,聲音愈發輕柔:“想著你操勞,燉了盞燕窩給你潤潤,另外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說。”顧鶴白向后靠進椅背,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憊。
姜雪晴觀察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是我娘家妹妹,雪凝,你還記得嗎?那丫頭前些日子及笄了,母親來信說,她想念我得緊,想來京城小住一段時日,見見世面。”
“我想著,她年紀小,性子也活潑,有她陪著,我這病或許也能好些得快些,不知,可否接她過府來住些日子?”
她說完,略帶忐忑地看著顧鶴白。
她知道他一向不喜外人打擾,尤其是女眷。
顧鶴白聞,眸光微動,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剛才孟嬈離開的方向,又落回姜雪晴帶著期盼的臉上。
他沉默片刻,就在姜雪晴以為他會拒絕時,他卻淡淡開口:“可,你自己安排便是,需要什么,吩咐下人去做。”
他答應得如此爽快,反而讓姜雪晴愣了一下,隨即涌上巨大的驚喜:“真的?多謝鶴郎!”
她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應允了,心中不禁暗自揣測,是因為方才孟嬈在此讓他心煩,所以無暇顧及這等小事?
還是他確實愿意給她這份體面?
“若無他事,便回去歇著吧。”顧鶴白重新拿起一份公文,下了逐客令。
“是,那鶴郎你也早些休息,燕窩記得喝。”姜雪晴壓下心中的雀躍和疑慮,柔順地行了一禮,款款退了出去。
書房門再次合上,顧鶴白卻沒有立刻開始處理公務。
他靜坐片刻,伸手緩緩移開了那疊公文。
宣紙上,墨跡未干,女子伏案小憩的輪廓清晰可見,帶著一種易碎的寧靜。
他凝視良久,眸色深沉難辨。指尖無意識地在畫中人的臉頰輪廓旁輕輕摩挲了一下,沾染上一點未干的墨痕。
隨即,他像是忽然驚醒,眸中閃過一絲自嘲般的冷意。
他拿起那張紙,靠近跳動的燭火。
火苗近在咫尺,幾乎要舔舐到紙角,灼熱感已然傳來,只需再往前一寸,這片刻的失態,這不該存在的痕跡,便可化為灰燼。
可他的手停住了,懸在半空,良久。
最終,他手腕一轉,移開了紙張。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