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通玄司時，晨霧剛漫過訓練場的鐵絲網，把晾曬的能量劑瓶子暈成模糊的綠點。小蒲舉著個竹篩子從食堂跑出來，篩子里的蟹黃包子冒著熱氣，油星子滴在青磚地上，洇出小小的黃圈。
“李陽哥！”她把篩子往石桌上一放，眼睛先落在李陽纏著紗布的手上，紗布邊緣露出點白色的花瓣，“這花怎么長手上了？醫療部的張醫生說要給你截肢呢！”
“別聽他嚇唬人。”李陽坐下時，手掌的花瓣輕輕顫動，像是在打招呼，“藤母的能量在修復經脈，這花是好東西，能預警虛空能量。”他拿起個包子，剛咬一口就皺起眉，“鹽放多了。”
小蒲臉一紅，拽著小林往醫療室跑：“快去看看張醫生有沒有偷偷給你配苦藥！我去讓王叔重蒸一籠！”
趙山河啃著包子湊過來，嘴里的油沫濺在李陽的紗布上：“技術部拆了那金屬球，說里面藏著深礦計劃的最終報告，你猜怎么著？黑袍人是你親叔！”
李陽手里的包子差點掉地上：“你說什么？”
“報告里有照片，”趙山河抹了把嘴，從口袋里掏出張泛黃的紙，上面的年輕男人抱著個嬰兒，眉眼和李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叫李默，當年是深礦計劃的首席研究員，你出生時他還在實驗日志里寫‘吾侄當如藤，韌而不折’。”
東方嘉木端著杯熱茶走過來，杯壁上凝著水珠：“他不是想害你，是想讓你繼承共生體的力量。深礦計劃的最后階段，虛空能量失控，他把自己的意識移植到共生體里，才保住了核心數據，這些年一直在找能駕馭這股力量的人。”
李陽捏著照片的指尖泛白，照片邊緣的折痕里還沾著點磁晶粉末。他突然想起黑袍人最后透明的臉，想起那句“回歸地脈是唯一的歸宿”，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
“地下三層的能量核心怎么樣了？”他轉移話題，指尖的花瓣突然亮了亮，指向通玄司的西北方向——那里是古籍館，藏著通玄司建司以來的所有卷宗。
“正用鎮魂木的汁液凈化，”東方嘉木喝了口茶，“但技術部說核心的能量頻率變了，和藤母的星紋完全同步，像是……活過來了。”
小林抱著本線裝書從古籍館跑出來，書頁被風掀得嘩嘩響：“李陽哥！你快看這個！”書里夾著張手繪的地圖，標注著通玄司的十八處能量節點，其中一處被紅筆圈住，旁邊寫著“共生體覺醒之地”，落款是李默的名字。
李陽的目光落在紅圈處——是后山的竹林，他小時候經常在那里爬樹掏鳥窩，手腕被竹枝劃破時，總會有不知名的藤蔓纏上來止血。原來從那時起，共生體的力量就已經在覺醒。
“他一直在引導你。”東方嘉木的指尖劃過地圖上的紅圈，“黑袍人每次出現都在你能量波動最強的時候，古藤谷的星圖、礦區的金屬球……都是在教你掌控力量。”
趙山河突然一拍大腿：“難怪他總在關鍵時刻放水！古藤谷那次，他明明能引爆火山，偏等你種下蠅維藤才動手！”
李陽站起身，手掌的花瓣指向后山：“去竹林看看。”
竹林的晨露還沒干，沾在竹葉上像串水晶。李陽走到最粗的那棵楠木前，樹干上果然有個不起眼的凹槽，形狀和他手掌的輪廓一模一樣。他把手掌按上去，凹槽里的紋路突然亮起，與花瓣的光芒呼應，楠木的樹皮緩緩裂開，露出個暗格。
暗格里放著個青銅盒子，打開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氣息涌出來——是世界樹的眼淚，和黑袍人用過的那瓶一模一樣。盒子底層鋪著張紙，是李默的字跡：“吾侄親啟：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與地脈共生。虛空之主的核心藏在神之領域的‘星隕臺’，需用共生體的血液激活藤母的種子，方能徹底封印。切記，莫要被仇恨蒙蔽，植物的共生從不是吞噬，而是守護。”
紙的末尾畫著株奇怪的植物，一半是藤，一半是草，葉片上的星紋與蠅維藤一模一樣。
“他早就計劃好了。”小林的手指輕輕撫過圖畫，“連蠅維藤的樣子都畫出來了。”
李陽握緊青銅盒子，世界樹的眼淚在掌心微微發燙。他突然明白黑袍人為什么要一次次挑釁，為什么要暴露星隕臺的位置——他在逼自己成長，逼自己接受共生體的身份，逼自己成為能封印虛空之主的人。
“準備一下，去星隕臺。”李陽把盒子放進背包，手掌的花瓣突然劇烈閃爍，指向通玄司的上空——那里的云層正在旋轉，形成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泛著暗紅色的光。
“是神之領域的祭壇！”東方嘉木抬頭望天，“他們在提前喚醒虛空之主！”
通玄司的警報聲突然響起，尖銳的鳴笛聲刺破晨霧。趙山河的通訊器里傳來技術部的嘶吼：“西北方向出現空間裂縫！無數虛空幼蟲正在涌入！能量核心的防護罩快撐不住了！”
李陽轉身往能量核心室跑，竹林的地面突然震動起來，無數根銀白色的藤蔓從土里鉆出，順著他的腳踝往上爬，與手掌的花瓣連成一片。他能感覺到藤母的意識正在與自己融合，從地脈深處傳來的力量順著藤蔓流遍全身，像溫暖的潮水。
“李陽！”東方嘉木追上來，手里舉著能量槍，“核心室的防護罩只能撐半小時！”
能量核心室里，技術員們正用鎮魂木的木屑修補防護罩，黑色的裂縫在防護罩上蔓延，幼蟲的尖嘯聲透過裂縫傳進來，聽得人頭皮發麻。小蒲抱著堆能量劑跑過來，懷里的爬山虎藤蔓突然瘋長，纏住根即將斷裂的防護柱。
“王叔說這玩意兒能臨時加固！”她把能量劑塞進李陽手里，藤蔓上的吸盤正在慢慢修復防護柱的裂縫，“我在古籍里看到過，爬山虎能吸收虛空能量！”
李陽捏碎能量劑，將汁液抹在藤蔓上。銀白色的藤蔓與爬山虎迅速纏繞，形成道新的防護墻，裂縫的蔓延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他突然想起李默信里的話，從背包里掏出青銅盒子，將世界樹的眼淚倒在掌心。
眼淚接觸到花瓣的瞬間，突然爆發出金光，順著藤蔓注入能量核心。核心的光芒與藤母的星紋完全同步，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裂縫里的幼蟲突然慘叫著后退，像是遇到了克星。
“有效！”技術員們歡呼起來。
但就在這時，通玄司的上空傳來巨響，漩渦中心的暗紅色光芒越來越亮，整個地面都在劇烈震動。李陽抬頭，看見裂縫的另一端露出只巨大的眼睛，瞳孔里的紋路與星圖碎片完全吻合——虛空之主終于要出來了。
“星隕臺！”李陽對著通訊器大喊，“東方，帶一隊人守住能量核心！趙叔，組織疏散！小林，跟我去星隕臺！”
小林抱著陶盆跑過來，盆里的蠅維藤已經長到半米高，藤蔓上的星紋亮得刺眼：“它說準備好了！”
銀白色的藤蔓突然從能量核心室的地面鉆出，織成道通往星隕臺的通道，懸在半空像座發光的橋。李陽抓住小林的手，藤蔓順著兩人的手臂往上爬，形成道堅固的護罩。
“抓緊了！”
藤蔓通道以驚人的速度延伸，穿過通玄司的結界時，李陽看見小蒲正指揮著爬山虎封堵裂縫，趙山河舉著能量槍在人群中穿梭，東方嘉木站在能量核心前，指尖的綠光與核心的光芒交織在一起。
這些畫面像電影片段在他眼前閃過，手掌的花瓣突然亮得像顆小太陽，他知道，這不是告別，是約定——等封印了虛空之主，他們還要一起吃小蒲蒸的包子，一起看蠅維藤開花，一起把通玄司的每個角落都種滿植物。
通道的盡頭，星隕臺的輪廓在暗紅色的光芒中漸漸清晰。黑袍人的身影站在臺中央，銀面具掉在腳邊，露出張與李陽極其相似的臉，只是眼角的皺紋里爬滿了銀白色的藤蔓。
“你來了。”李默的聲音很輕，像風吹過藤葉，“藤母的種子在你背包里，用你的血澆灌它，就能長出封印虛空之主的藤墻。”
李陽摸出背包里的種子，那是顆通體銀白的種子，在他掌心輕輕跳動。他看向李默身上的藤蔓，那些藤蔓正在慢慢透明，顯然維持意識已經耗盡了他的能量。
“為什么不早說？”李陽的聲音有些發顫。
李默笑了笑，眼角的藤蔓化作光點：“有些路，總得自己走才明白。”他抬起手，掌心也開著朵白色的花，與李陽的花瓣輕輕碰觸，“去吧，讓虛空之主看看，植物的力量從來都不是用來毀滅的。”
光點散去時，星隕臺的地面突然裂開，無數根黑色的觸須從裂縫里鉆出，虛空之主的巨眼緩緩睜開，暗紅色的光芒鎖定了李陽的位置。
小林將陶盆舉過頭頂，蠅維藤的藤蔓瘋狂生長，與李陽身上的銀白色藤蔓纏在一起，形成道綠色的屏障。“它說別怕！”小林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我們還有很多植物朋友！”
李陽咬破指尖，將血滴在銀白的種子上。種子瞬間發芽，銀白色的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順著觸須往上爬，所過之處，黑色的觸須紛紛化作綠色的枝葉，開出白色的小花。
虛空之主發出憤怒的嘶吼，巨眼的光芒越來越亮，卻被藤蔓織成的墻牢牢擋住。李陽能感覺到全球的植物都在響應——亞馬遜的雨林在震顫，南極的苔蘚在發光，通玄司的爬山虎正順著藤蔓通道往這邊蔓延，連最微小的蒲公英種子都在風中匯聚，落在藤蔓墻上，長出新的嫩芽。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戰斗，也不是通玄司的戰斗，是所有生命對虛空的反抗，是植物用千萬年的堅韌，書寫的守護宣。
藤蔓墻越來越厚，將虛空之主的巨眼徹底包裹，銀白色的花瓣在墻面上層層綻放，像無數顆星星在閃爍。李陽靠在墻上喘息，小林的陶盆空了，蠅維藤的最后一片葉子落在他的掌心，化作顆晶瑩的種子。
他知道，封印只是暫時的，虛空之主的核心還在，只要地脈里還有能量流動，就有再次蘇醒的可能。但他也知道，只要藤蔓還在生長，只要植物還在傳遞生機，只要身邊還有這些愿意并肩的人，就總有辦法應對。
星隕臺的風里飄來蟹黃包子的香氣，李陽抬頭，看見小蒲舉著竹篩子站在藤蔓通道的另一端，趙山河和東方嘉木跟在后面，臉上沾著防護柱的灰塵，卻笑得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