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傷草的綠色汁液遇到黑色紋路,發出滋滋的響聲,紋路的蔓延速度慢了下來,但并沒有消失。李陽抬頭看向窗外,虛空之主的陰影已經出現在通玄司的上空,那只巨大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培育室。
“你想進來?”李陽抱著小蒲站起來,眼神變得無比堅定,“那就嘗嘗這個。”
他將體內所有的植生能量注入爬山虎的主藤,枯萎的藤蔓突然爆發出耀眼的綠光,順著培育室的墻壁蔓延出去,與鎮魂木和穿維藤的殘余能量連接在一起。整個通玄司的植物仿佛被喚醒了,枯萎的草坪冒出新芽,燒焦的樹木抽出枝條,綠色的光芒穿透暗紅色的霧氣,照亮了整個天空。
虛空之主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陰影開始向后退縮。李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虛空之主的核心還在,只要它還在,威脅就永遠不會消失。
他低頭看著懷里的小蒲,她的臉色稍微好了些,呼吸也平穩了些。爬山虎的主藤輕輕蹭了蹭他的臉頰,像是在安慰他。
“我們還有希望,”李陽輕聲說,像是在對小蒲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只要植物還在,只要我們還在,就一定能找到打敗它的辦法。”
通玄司的綠光越來越亮,暗紅色的霧氣漸漸散去,露出重新煥發生機的植物。但李陽知道,這只是這場漫長戰斗中的一次喘息,虛空之主的陰影還在灰色地帶徘徊,神之領域的殘余勢力也沒有徹底消滅,他們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
他抱著小蒲走進醫療室,將她輕輕放在床上,然后轉身看向窗外。
李陽把小蒲安頓好時,醫療室的窗玻璃剛好映出鎮魂木新抽的嫩芽——嫩得發綠,像裹著層晨露。他伸手碰了碰玻璃,涼意透過指尖傳來,恍惚間竟覺得那嫩芽在輕輕顫動,像是在應和他心里那點沒說出口的決心。
“李陽哥。”門口傳來怯生生的聲音,是負責照看培育室的實習生小林,手里捧著個裂開的陶盆,盆里的捕蠅草蔫頭耷腦,葉片卷成了一團,“剛才霧氣最濃的時候,它好像吞了只帶孢子的飛蟲,現在……”
李陽接過陶盆,指尖撫過捕蠅草蜷曲的葉片。葉片上的細毛還在微微抖動,像是在掙扎。“沒事,”他聲音放輕,“它在自己消化那些孢子,就像人發燒時會出汗,是身體在打架呢。”說著從口袋里摸出個小玻璃瓶,往盆里滴了兩滴透明液體——那是之前從虛空之主外殼上刮下的碎屑提煉的中和劑,本是留著研究,沒想到先用在了這兒。
小林眼睛亮了:“真的能好嗎?這株捕蠅草是我剛來時種的,比我還早來通玄司呢。”
“你看。”李陽沒多說,只是把陶盆放在窗臺上。陽光剛好落在捕蠅草上,不過半刻鐘,卷著的葉片竟慢慢舒展開,邊緣還滲出點晶瑩的液珠,像是在吐口水。小林“呀”了一聲,李陽看著她眼里的光,忽然想起自己剛接觸植物時,也是這樣,看什么都覺得新鮮,覺得每片葉子里都藏著秘密。
正愣神,通訊器突然“滋滋”響起來,是東方嘉木的聲音,帶著點風沙的沙啞:“李陽,南美這邊有新情況。神之領域的人沒抓著首領,跑了三個,順著亞馬遜河往雨林深處去了。我們在他們營地里搜著個東西,你肯定感興趣——塊刻著星圖的石板,上面的坐標和灰色地帶的空間褶皺對得上。”
李陽心里一動:“星圖?能確定是虛空之主的巢穴位置嗎?”
“不好說,”東方嘉木那邊傳來樹葉摩擦的聲響,“但石板邊緣刻著‘蝕時’,我讓技術部掃了,紋路和你從空間褶皺帶回來的爆靈果殘渣完全吻合。對了,你讓照看的那片迷霧藤,昨晚開了花,紫色的,聞著像檀香,這正常嗎?”
李陽猛地想起什么,快步走到醫療室角落的培育架前。最上層擺著個玻璃罐,里面泡著段迷霧藤的枝條,是之前從南美取樣的。此刻罐子里的液體泛著淡紫色,瓶壁上凝著細密的小水珠,湊近了聞,果然有股淡淡的檀香。
“是正常的,”他松了口氣,“迷霧藤開花意味著能量飽和,說明雨林的自我修復速度比預想的快。星圖你收好,我這邊處理完就過去。對了,讓隊員多采點迷霧藤的花粉,有用。”
掛了通訊器,小林正蹲在捕蠅草旁邊,小心翼翼地給它換土。“李陽哥,你說植物也會記仇嗎?”她忽然抬頭,鼻尖沾著點泥土,“剛才它舒展葉子的時候,我好像看見它夾了下那只飛蟲的殘骸,跟瞪人似的。”
李陽笑了,剛想說點什么,醫療室的門被推開,趙山河扶著個臉色蠟黃的人走進來。那人穿著通玄司的制服,褲腿破了個洞,露出的小腿上纏著滲血的布條,一進門就癱坐在椅子上,喘得像臺舊風箱。
“這是張叔,”趙山河抹了把汗,“負責看守西倉庫的,剛才在迷霧里暈過去了,醒來就說倉庫里的‘時計草’少了半箱。”
李陽心里“咯噔”一下。時計草是最麻煩的植物——它的根須會跟著時間線生長,每片葉子代表一個時辰,摘下葉子就能短暫回溯對應的時間段,是通玄司用來修正小范圍時間偏差的寶貝,也是虛空之主最忌憚的東西。
“張叔,您別急,慢慢說。”李陽遞過杯水,“當時倉庫里有什么異常嗎?”
張叔喝了口水,喉結滾動半天,才啞著嗓子說:“霧最濃的時候,我聽見倉庫里有‘滴答’聲,跟水滴似的,可地上沒漏水。我舉著燈過去看,就見個黑影蹲在時計草的架子前,手里拿著個鐵鏟,鏟得嘩嘩響。我喊了一聲,那黑影就竄沒影了,等我過去一看,半箱草沒了,地上還落了片這個。”
他從口袋里摸出片焦黑的葉子,邊緣卷得像只拳頭。李陽接過來一捏,葉子脆得像餅干渣,湊近聞了聞,除了焦糊味,還有股淡淡的腥氣——是神之領域的人常用的“暗影油”的味道。
“他們拿時計草干什么?”趙山河皺眉,“這草離開土壤超過六個時辰就會失效,除非……”
“除非他們有辦法保存。”李陽接過話,指尖捻著那片焦葉,“比如用虛空孢子的能量冷凍時間流。張叔,您看清那黑影的體型了嗎?”
張叔歪著頭想了半天:“挺瘦的,跑起來像陣風,褲腳好像沾著點紫花……對了,他胳膊上有個蛇形的紋身,在燈光下閃了下。”
紫花?李陽立刻想到了東方嘉木提過的迷霧藤花粉——只有沾染了花粉的東西,在暗影里才會泛紫光。這么說來,拿走時計草的,就是從南美跑掉的那三個神之領域的人。
“趙哥,麻煩您帶張叔去做個詳細檢查,順便讓技術部分析下這片焦葉。”李陽把焦葉放進證物袋,“我去西倉庫看看。”
西倉庫在通玄司的最西側,挨著后山的竹林。李陽趕到時,倉庫的門還敞著,鎖被撬得歪歪扭扭,地上散落著幾個翻倒的木箱,里面的蛭石撒了一地。最里面的架子果然空了大半,殘留的時計草葉子蔫蔫的,原本該翠綠的葉片泛著灰黃。
李陽蹲下身,手指拂過散落的蛭石。蛭石上有串淺淺的腳印,鞋碼不大,步幅卻很寬,像是刻意邁大了步子偽裝體型。他順著腳印往后山走,走到竹林邊時,腳印突然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幾片沾著紫粉的竹葉——是迷霧藤的花粉。
看來對方是從這兒鉆進了竹林。李陽剛要邁步,竹林深處傳來“咔噠”一聲輕響,像是什么東西被踩斷了。他立刻屏住呼吸,借著竹子的陰影躲好,就見個瘦高的身影從竹林里鉆出來,背著個鼓鼓囊囊的麻袋,正低頭擺弄手里的指南針,嘴里還嘟囔著:“奇怪,怎么總往回指……”
那人的胳膊上果然有個蛇形紋身,在透過竹葉的光斑下閃著銀光。李陽認出他了——是神之領域里出了名的“快手劉”,最擅長撬鎖和偽裝,上次在亞馬遜雨林燒古木的就是他。
快手劉似乎察覺到什么,突然抬頭朝李陽的方向瞥來。李陽趕緊縮回頭,就聽他“嗤”了一聲:“什么破指南針,該不會是被時計草的能量干擾了吧?”說著把指南針揣進兜里,扛起麻袋就往竹林更深處走。
李陽悄悄跟上去。竹林很密,陽光被切割成碎金,落在快手劉的麻袋上,透出點點綠光——是時計草的葉子在發光。這家伙果然有保存時計草的辦法,而且看他的路線,像是在往灰色地帶的方向走。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竹林漸漸稀疏,前面出現片亂石灘,灘上的石頭奇形怪狀,表面布滿了蜂窩似的小孔。快手劉在塊一人高的黑石前停住,左右看了看,從懷里摸出個小巧的銅哨,吹了聲尖銳的調子。
哨聲落定,黑石突然“咔嚓”一聲移開,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里面黑黢黢的,隱約能看見盤旋向下的石階。
李陽躲在塊巨石后,看著快手劉鉆進去,黑石又緩緩合上。他剛想跟過去,口袋里的通訊器震動了一下,是小蒲發來的消息,只有張圖片——捕蠅草舒展著葉片,葉片中央的飛蟲殘骸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顆亮晶晶的露珠。配文:“它好像把壞東西消化掉了~”
李陽對著屏幕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句:“等我回來給你帶迷霧藤的花。”然后深吸一口氣,走到黑石前。他記得張叔說過,通玄司的老建筑都藏著植物機關,這黑石說不定和某種植物連著。
他伸手摸了摸黑石表面的小孔,指尖突然觸到個微微凸起的地方,形狀像片葉子。試著按了一下,黑石果然又動了,露出洞口。李陽握緊口袋里的爆靈果碎片,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石階又陡又滑,墻壁上滲著水珠,滴在地上“滴答”響,和張叔說的聲音一模一樣。走了約莫百十級臺階,前方出現點微光,隱約傳來說話聲。
“……確定這草能讓虛空之主大人滿意?”是個粗啞的聲音,聽著像之前在雨林里指揮放火的疤臉。
“放心,”是快手劉的聲音,“時計草能回溯時間,剛好幫大人修補空間褶皺里的裂痕,到時候大人一高興,別說給我們留塊地,說不定還能賜我們點虛空能量,讓咱們也嘗嘗長生的滋味。”
“那李陽呢?還有通玄司那些人,就不怕他們追過來?”另一個聲音怯生生的,應該是第三個逃犯,外號“小鼠”。
“怕什么?”疤臉嗤笑一聲,“這‘蝕時洞’是當年建造通玄司時特意留的暗道,除了歷代首領,誰知道?再說咱們有這個……”
李陽悄悄探出頭,看見疤臉手里舉著個黑陶罐,罐口冒著絲絲寒氣,“這是用虛空孢子和時計草汁調的‘凍時液’,只要往地上潑點,就能凍住時間流,別說人,就是蚊子都飛不過來。”
快手劉正蹲在地上,把麻袋里的時計草往個石槽里倒,石槽中央豎著塊半人高的石碑,上面刻著和東方嘉木發現的星圖一樣的紋路。“快倒,石碑快吸滿能量了,等下虛空之主的使者一來,咱們就算大功告成。”
李陽的心沉了沉。原來他們不是要自己用,是要獻給虛空之主。他摸出爆靈果碎片,正想找機會下手,就聽石碑突然發出嗡鳴,表面的紋路亮起紅光,石槽里的時計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化作點點綠光鉆進石碑。
“來了!”快手劉興奮地直起身。
石洞深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響,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在移動。李陽趕緊縮回頭,貼著墻壁屏住呼吸,就感覺地面開始震動,石壁上的水珠震得跳起來,連空氣都變得又冷又沉,帶著股熟悉的腥氣——和虛空之主外殼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悄悄從石壁的縫隙里看去,只見石碑前的地面裂開道縫,縫里鉆出個由無數暗影組成的觸手,慢悠悠地卷向石槽里的時計草殘渣。快手劉和疤臉、小鼠立刻跪倒在地,嘴里念念有詞:“恭迎使者大人……”
就在觸手快要碰到殘渣時,李陽突然想起小林說的話——捕蠅草會自己消化壞東西。他握緊爆靈果碎片,猛地從石壁后沖出去,將碎片狠狠擲向那觸手:“你們忘了上次被虛空孢子燒穿喉嚨的兄弟了嗎?!”
碎片炸開的綠光瞬間包裹了觸手,暗影發出刺耳的尖叫,縮回了裂縫。快手劉三人驚得回頭,疤臉摸出腰間的短刀就沖過來:“是你!李陽!”
李陽沒理他,轉身就往石階跑,邊跑邊喊:“石碑吸收時計草是為了打開更寬的空間裂縫,到時候別說長生,你們連骨頭都剩不下!”
身后傳來快手劉的怒吼和腳步聲,李陽不敢回頭,只覺得石階在震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從裂縫里爬出來了,沉重的呼吸聲像風箱一樣,追得越來越近。他摸出最后一點中和劑,往身后一撒,聽見身后傳來“滋滋”的腐蝕聲和慘叫聲,腳步卻不敢停。
跑到黑石洞口時,他看見洞外的竹林里閃過道綠色的影子,像是爬山虎的藤蔓。心里一暖,知道是小蒲醒了,用植生網絡調動了附近的植物來幫忙。
“這邊!”小林的聲音從竹林里傳來,帶著點慌張,卻很清晰。
李陽沖出洞口,黑石在身后“哐當”合上。小林正蹲在棵老竹后面,手里拿著個信號發射器,見他出來,立刻按下按鈕。遠處傳來“咻”的一聲,是信號彈劃破空氣的聲音——那是通玄司的緊急集合信號。
“趙哥他們快到了,”小林拉著李陽的胳膊往竹林深處跑,“小蒲姐讓我在這接應,她說你肯定會從這兒出來。”
李陽回頭看了眼黑石的方向,那里已經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的震動和尖叫都只是幻覺。但他知道,那裂縫里的東西已經被驚動,石碑吸收的時計草能量不會白費,用不了多久,灰色地帶的空間褶皺就會變得更寬,而神之領域的人,還在源源不斷地往那里輸送著“養料”。
“小林,”李陽放慢腳步,看著身邊氣喘吁吁的小姑娘,“你剛才怕嗎?”
小林搖搖頭,又點點頭:“怕啊,剛才看見黑石動的時候,我腿都軟了。但小蒲姐說,越怕越要站著,不然那些壞東西會覺得我們好欺負。”她說著,從口袋里摸出片捕蠅草的葉子,葉片舒展著,亮晶晶的露珠在陽光下閃著光,“你看,它都不怕,我也不能怕。”
李陽看著那片葉子,突然想起剛進通玄司時,老首領說過的話:“植物比人誠實,它們的根在哪,就會往哪長,從不會假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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