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山河帶著隊員趕到時,竹林里的風正卷著幾片竹葉打旋。他一眼就看見李陽褲腳沾著的泥——那是蝕時洞外特有的青黑色黏土,再看小林手里捏著的信號發射器,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
“洞里情況怎么樣?”趙山河嗓門大,震得竹葉簌簌往下掉,“我剛收到技術部消息,蝕時洞的能量波動快趕上上次虛空之主現身了,是不是……”
“神之領域的人在給虛空之主獻時計草。”李陽打斷他,聲音有點啞,“石碑吸收了大半能量,裂縫里的東西已經被驚動,估計用不了三天,灰色地帶就得再裂道口子。”
旁邊的隊員們聽見“虛空之主”四個字,手里的武器都緊了緊。有個剛從訓練營調來的年輕隊員,槍托“哐當”撞在石頭上,臉唰地白了——上次聚靈炮反擊時,他在南極前沿陣地,親眼見過虛空孢子把裝甲車融成一灘鐵水。
“怕個球!”趙山河一眼瞪過去,手里的開山刀往地上一頓,“當年老子在亞馬遜追著食人蟻跑的時候,你們這幫小子還在穿開襠褲!現在有李陽在,有通玄司的植物在,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年輕隊員脖子一梗,剛想反駁,就見李陽彎腰從地上撿起片竹葉,竹葉在他指尖轉了個圈,突然冒出細密的尖刺。“趙哥說得對,但也別大意。”李陽把帶刺的竹葉遞給那隊員,“這是‘警戒竹’的葉子,剛才在洞口布了一圈,只要有活物靠近,刺就會發紅。你們先在竹林外圍扎營,重點盯緊蝕時洞的方向,我回通玄司一趟。”
“我跟你回去!”小林舉著手,陶盆里的捕蠅草不知什么時候被她帶來了,此刻正精神抖擻地張著葉片,“小蒲姐肯定醒了,她早上還說要教我怎么用爬山虎的藤蔓編信號繩呢。”
李陽剛點頭,通訊器就“滋滋”響起來,是東方嘉木的聲音,帶著股火氣:“李陽你在哪?南美這邊抓到個活口,嘴硬得很,說只有你去了才肯開口,還說……還說知道虛空之主的弱點。”
李陽心里一動:“活口在哪?什么來頭?”
“在雨林邊緣的臨時營地,”東方嘉木那邊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音,“穿黑袍,戴銀面具,胳膊上沒蛇形紋身,不像是快手劉那幫人。對了,他剛才突然說要見‘養捕蠅草的小姑娘’,你說邪門不邪門?”
小林手里的陶盆“咚”地撞在膝蓋上,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他……他找我干什么?我根本不認識他啊。”
李陽看著小林手里的捕蠅草,葉片上的尖刺突然亮了下紅光——不是警戒,更像是某種呼應。“說不定認識你的捕蠅草呢。”他笑了笑,拍了拍小林的肩膀,“走,跟我去南美一趟。”
去南美的飛行器上,小林抱著陶盆坐立不安。捕蠅草倒是安生,葉片平展展地對著窗外,像是在看云。“李陽哥,你說那人會不會是神之領域的高層啊?”她戳了戳捕蠅草的葉片,“我聽老隊員說,戴銀面具的都是大人物,比快手劉厲害多了。”
“厲害不厲害,見了才知道。”李陽正在調試植生網絡的波段,屏幕上跳動著南美雨林的植物信號,迷霧藤的花粉濃度在緩慢上升,“你看,迷霧藤又開花了,這次的花粉里帶著點特殊頻率,能干擾虛空孢子的活動。等下見到那活口,說不定能從他嘴里套點有用的。”
飛行器降落在雨林邊緣的營地時,夕陽正把云層染成金紅色。臨時搭建的帳篷外,東方嘉木正背著手踱步,見他們來,指了指最里面的帳篷:“在里面呢,綁在‘鎖靈柱’上,柱身的鎮魂木汁液剛換過,跑不了。”
帳篷里彌漫著股潮濕的霉味。角落里的木樁上綁著個黑袍人,銀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截蒼白的下巴,手腕上的鐵鏈纏著鎮魂木的根須,根須上的倒刺深深嵌進黑袍里,滲出點暗紅色的血。
“你就是李陽?”黑袍人開口了,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視線越過李陽,落在小林懷里的陶盆上,“這株捕蠅草……養得不錯。”
小林往后縮了縮,捕蠅草的葉片卻突然張開,露出里面的蜜腺,亮晶晶的,像是在示好。
李陽挑眉:“你認識它?”
黑袍人輕笑一聲,笑聲里帶著點說不出的古怪:“何止認識。三年前在亞馬遜黑市,有人拿它當‘噬靈草’賣,說能吞掉人的影子。是個穿紅裙子的小姑娘攔住了買家,說這只是普通的捕蠅草,還把自己的午飯分給了它——那小姑娘,是你吧?”
小林眼睛瞪得溜圓:“是我!那天我跟爺爺去趕集,爺爺說那人是騙子……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我就是那個買家。”黑袍人緩緩抬起頭,銀面具在帳篷頂的燈光下泛著冷光,“不過我不是想買來吞影子,是想看看它能不能吞虛空孢子。可惜那天被你攪了局,后來再去找,它已經被通玄司的人收走了。”
李陽的手悄悄按在腰間的爆靈果碎片上:“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找虛空之主的弱點?”
“我是誰不重要,”黑袍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得鐵鏈嘩嘩響,“重要的是……咳咳……我知道怎么讓虛空之主的核心能量紊亂。你們不是想毀掉它嗎?我可以幫你們。”
東方嘉木從外面走進來,手里拿著個檢測儀器,探頭對著黑袍人:“少說廢話,先解釋下你身上的虛空孢子殘留是怎么回事?濃度比上次抓到的神之領域士兵高三倍,說你不是他們的人,誰信?”
黑袍人不說話了,只是盯著小林懷里的捕蠅草。捕蠅草的葉片輕輕蹭了蹭小林的手腕,像是在傳遞什么信息。小林突然開口:“它說……這人身上的孢子味道很奇怪,像是被什么東西過濾過,不像是直接接觸的。”
“果然是‘共情者’。”黑袍人嘆了口氣,“難怪通玄司能撐到現在。好吧,我攤牌了,我是神之領域的‘叛逃者’,之前負責看管世界樹的根系,親眼見過虛空之主怎么啃食世界樹的根須——它不是在吸收能量,是在……產卵。”
“產卵?”李陽和東方嘉木同時愣住。
“對,產卵。”黑袍人聲音發顫,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畫面,“那些黑色的觸手不是它的肢體,是卵鞘!上次你們打穿的外殼,其實是層卵膜,里面藏著成千上萬的虛空幼蟲,只要接觸到植物能量,就會孵化……”
小林突然“呀”了一聲,陶盆里的捕蠅草猛地合上葉片,死死夾住了只剛飛進來的小蟲。小蟲翅膀上還沾著點暗紅色的粉末,正是虛空孢子。
“它怕了。”小林聲音發緊,“捕蠅草說,幼蟲比成蟲更可怕,什么都吃,連石頭都能啃出洞來。”
東方嘉木臉色鐵青:“你早知道這些,為什么不早點說?現在時計草被石碑吸收,豈不是正好給幼蟲當養料?”
“因為我需要你們的‘反哺草’。”黑袍人看著李陽,“幼蟲怕反哺草的電流,但普通的反哺草濃度不夠,必須用‘世界樹的眼淚’泡過才行——那是種透明的汁液,只有世界樹的主根受傷時才會分泌,我逃出來的時候帶了一小瓶,藏在……”
他的話突然被一陣劇烈的震動打斷,帳篷頂的帆布被風吹得嘩嘩響,外面傳來隊員的驚呼:“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李陽沖到帳篷外,只見雨林上方的天空裂開了道縫,縫里垂下無數根黑色的細線,像下雨一樣往雨林里落。細線落地的地方,樹木瞬間枯萎,地面冒出密密麻麻的小孔,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從地下鉆出來。
“是幼蟲!”黑袍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不知什么時候掙脫了鐵鏈,銀面具掉在地上,露出張布滿疤痕的臉,“它們孵化了!快用反哺草!”
東方嘉木立刻下令:“各小隊聽令,釋放反哺草種子!用火焰噴射器配合,燒死那些細線!”
隊員們立刻行動起來,綠色的種子像雨點一樣撒向天空,遇到黑色細線就炸開,綠色的電流噼啪作響。但細線太多了,燒斷一批又來一批,很快就有隊員被細線纏住,防護服瞬間被腐蝕出洞,疼得慘叫起來。
“不夠,濃度還是不夠!”李陽看著不斷擴大的裂縫,心里急得冒火。他突然想起黑袍人的話,轉頭看向他:“世界樹的眼淚在哪?快拿出來!”
黑袍人從懷里摸出個琉璃小瓶,里面裝著半瓶透明液體,在陽光下泛著七彩的光:“需要找個能量聚集點,把液體倒進去,再讓反哺草的根須吸收……雨林中心的那棵千年古木就可以,它的根系能覆蓋整個雨林!”
“我去!”李陽翻身上了旁邊的越野車,“東方哥,你帶隊員掩護,小林,讓你的捕蠅草通知所有植物,往古木的方向輸送能量!”
小林抱著陶盆,對著雨林的方向大喊:“快幫忙啊!不然大家都要被吃掉了!”捕蠅草的葉片劇烈抖動,發出嗡嗡的聲響,像是在傳遞信號。很快,雨林里傳來“咔嚓”的聲響,無數根粗壯的樹根從地下鉆出,在越野車前鋪成一條通道,直指雨林中心。
越野車在樹根通道上飛馳,兩側的樹木不斷往后退,樹葉上的露珠被風吹起,像撒了一路的星星。李陽看著琉璃瓶里的液體,突然想起黑袍人說的“世界樹在流淚”,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不管是人是神,還是植物,原來在面對毀滅時,都會疼的。
離古木還有半公里時,前方突然出現大片黑色的幼蟲,密密麻麻地爬在樹干上,正啃食著樹皮。古木的葉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黃,樹干上滲出透明的汁液,像是在哭泣。
“就是現在!”李陽把琉璃瓶扔向古木的主根,同時從車窗里撒出反哺草的種子。種子落在透明汁液里,瞬間發芽,根須像觸電一樣瘋狂生長,綠色的電流順著樹干蔓延,所過之處,黑色幼蟲紛紛化作黑煙。
古木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震動傳遍整個雨林。李陽仿佛聽見無數植物在歡呼,迷霧藤的花粉順著風飄過來,在古木周圍織成個紫色的光環,把裂縫里落下來的細線全部擋在了外面。
他剛松了口氣,通訊器就響了,是東方嘉木的聲音,帶著喘息:“李陽,小心黑袍人!他剛才趁亂搶走了我們的‘聚靈炮設計圖’,往蝕時洞的方向跑了!”
李陽心里一沉,抬頭看向古木頂端的天空,裂縫正在緩慢閉合,但他知道,這絕不是結束。黑袍人為什么要搶設計圖?世界樹的眼淚真的只是用來對付幼蟲的嗎?還有蝕時洞深處的石碑,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雨林的風帶著草木的清香吹過來,古木的汁液在陽光下漸漸凝固,變成琥珀色的結晶。李陽握緊拳頭,轉身往越野車的方向走。不管黑袍人有什么陰謀,不管虛空幼蟲還有多少,他都必須走下去——就像這棵古木,哪怕被啃得遍體鱗傷,也要拼命抽出新的枝葉,守住腳下的土地。
遠處,小林帶著捕蠅草跑來,陶盆里的捕蠅草張著葉片,像是在給他加油。李陽笑了笑,朝著她伸出手。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古木的根須上,和那些新生的嫩芽一起,在暮色里輕輕搖晃。
雨林的暮色像塊浸了水的絨布,沉甸甸地壓在樹梢上。李陽跟著小林往營地走,腳下的落葉踩上去沙沙響,混著遠處反哺草電流的噼啪聲,倒有種奇異的安寧。
“捕蠅草說,剛才古木的汁液沾到它葉子上時,好像聽見有人在唱歌。”小林突然開口,聲音軟軟的,“是很老很老的調子,像是……很多人一起唱的。”
李陽想起古木樹干上凝固的琥珀色結晶,那些結晶在夕陽下泛著微光,確實像無數雙眼睛在眨。“可能是世界樹的意識吧,”他猜測,“畢竟用了它的眼淚,說不定能通過植物網絡傳遞點什么。”
剛到營地,就見東方嘉木正對著通訊器發火,脖子上的青筋跳得厲害:“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黑袍人找出來!聚靈炮設計圖要是落到神之領域手里,咱們之前的仗全白打了!”
看見李陽,他把通訊器一摔,火氣全撒了過來:“你說你,怎么就信了那家伙的鬼話?還讓他靠近設計圖存放點,現在好了……”
“他不是為設計圖來的。”李陽打斷他,撿起地上的通訊器遞過去,“黑袍人要的是‘世界樹的眼淚’和反哺草的配比方法,設計圖只是幌子。你想,他要是真想搶,何必等到現在?早在你把他綁到鎖靈柱上時,有的是機會動手。”
東方嘉木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因為他根本沒走遠。”李陽指向營地西側的灌木叢,那里的蕨類植物葉片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傾斜,邊緣還沾著點琉璃碎片——正是裝世界樹眼淚的瓶子碎片,“他故意引我們往蝕時洞方向追,自己卻藏在附近,想偷看看反哺草和眼淚的反應。”
東方嘉木立刻揮手:“一隊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