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他的指尖觸碰到了那冰涼、濕潤的菌類。
他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片,放入口中。一股濃郁的土腥味和難以喻的澀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但緊接著,一絲微弱的、救命的濕氣滋潤了他干涸的喉嚨。
他不敢多吃,只攝取了一點點,然后繼續躺下,保存體力。
在這種近乎冥想般的生存狀態下,他的感知似乎變得更加敏銳。他能聽到自己心臟緩慢而頑強跳動的聲音,能感覺到那0.8%的修復進度,在經歷了漫長的停滯後,似乎……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變成了0.81%。
是錯覺嗎?還是那基礎的維生程序,真的在以一種慢到令人絕望的速度,修復著他的身體?
希望,如同巖縫中那縷微光,雖然黯淡,卻始終未曾熄滅。
他又一次從半昏迷狀態中被肩膀的觸感驚醒。不是疼痛,而是一種……輕微的、持續的推動感。
他艱難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聚焦,心臟猛地一跳!
是那只之前被他精神震飛、撞在巖石上,被認為已經死去的“觀察者”幼體!
它竟然沒死!而且不知何時爬到了他的身邊!它看起來狀態很不好,身上的綠色菌斑黯淡無光,一只手臂不自然地扭曲著,幽綠的眼眸也失去了之前冰冷的光澤,顯得有些渾濁。但它還活著,并且正用那只完好的前爪,一下下地、固執地推著他的肩膀。
它想干什么?
蘇喆瞬間警惕起來,但生存本能并未發出強烈的危險信號,反而傳遞出一種……困惑和微弱的“求助”意味?
那“觀察者”幼體見他醒來,停止了推動,轉而用爪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不遠處一灘小小的、積蓄在巖石凹陷處的、相對干凈的冷凝水。
然后,它拖著受傷的身體,艱難地爬向那灘水,低下頭,小心地舔舐了幾口,又回頭看了看蘇喆。
蘇喆愣住了。
這個卡洛斯博士創造的、充滿惡意的造物,在失去了主人的精神控制后,似乎……恢復了一些生物最基礎的本能?它也在求生,而且……它在向他示好?或者說,尋求合作?
是因為他之前手持Ω級密鑰,身上殘留著某種讓它感到親近或者畏懼的氣息?還是單純的,在這片絕境中,兩個瀕死生命之間產生的、超越種族和敵意的微弱共鳴?
蘇喆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他看著那“觀察者”幼體清澈(或者說空洞)了許多的眼眸,又看了看那灘救命的水。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點了點頭。
那幼體似乎理解了,它再次爬回水邊,用爪子蘸了些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爬回來,將濕潤的爪子湊近蘇喆干裂的嘴唇。
一滴,兩滴……
冰涼的水滴落入喉嚨,如同甘泉,瞬間喚醒了更多生機。
在這一刻,在這片絕望的廢土廢墟中,兩個曾經敵對陣營的、瀕臨死亡的生命,以一種最原始的方式,暫時締結了脆弱的同盟。
生存的火種,在微弱的晨曦中,頑強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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