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序:4-34
希望,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卻執著。
依靠著那只傷殘的“觀察者”幼體艱難搜集來的、少得可憐的水分和可食用的低毒菌類,蘇喆體內那微不足道的維生程序,以一種近乎地質變遷般的緩慢速度,推動著身體的修復。
生理修復進度:1.2%……1.3%……
數字的每一次跳動,都意味著他與死神的拔河中,又多了一絲微不足道的籌碼。他不再試圖快速移動,而是將全部心神沉浸在對身體最精微的掌控中。他學習著如何用最小的能量完成一次呼吸,如何調動特定的肌肉群以不牽動肋骨的方式微微側身,如何利用那幼體帶來的濕潤苔蘚,小心翼翼地清潔小魚肩頭開始發炎潰爛的傷口。
生存本能在這種極致的匱乏與靜默中,褪去了所有殺伐與激烈的外衣,沉淀為一種更深邃、更內斂的力量——**對生命本身最細微變化的洞察,以及對資源最極致的利用。**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或許是第三天,或許是第四天,阿雅的眼睫率先顫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
蘇喆的心臟猛地一縮,目光緊緊鎖定在她身上。
阿雅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起初是茫然和渙散的,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后,逐漸聚焦。她看到了近在咫尺、形容枯槁但眼神亮得驚人的蘇喆,看到了他身邊那只安靜蜷縮著的、傷殘的綠色小生物,也看到了不遠處依舊昏迷的小魚。
記憶如同碎片重組,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下意識地想要坐起,卻牽動了不知名的傷勢,痛得倒抽一口冷氣。
“別動……”蘇喆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沉穩,“我們……還活著。”
他簡意賅地講述了之后發生的事情——卡洛斯和屠夫被“守夜人”抹除,他們僥幸存活,以及這只“觀察者”幼體出人意料的幫助。
阿雅聽著,眼中充滿了震驚、后怕,以及一種劫后余生的復雜情緒。她看向那只幼體的目光,少了幾分恐懼,多了幾分探究和一絲難以喻的憐憫。
“它……或許擺脫了卡洛斯的控制。或者說,卡洛斯的意識消亡,讓它恢復了部分生物本能。”阿雅虛弱地分析著,嘗試移動手臂,檢查自己的終端,卻發現早已沒電關機。“我們必須離開這里……小魚的傷不能拖,我們的狀態也支撐不了多久。”
蘇喆點了點頭。他的身體恢復了一絲力氣,雖然依舊劇痛,但至少手臂和腿腳可以進行小幅度的、受控的活動了。修復進度達到了1.8%。
最后的攀登,必須開始。
目標,頭頂那道透下光線的巖縫。
第一步,是喚醒小魚。在蘇喆和阿雅持續的、低沉的呼喚下,以及清水的滋潤下,小女孩終于悠悠轉醒。她看到蘇喆和阿雅,淚水瞬間涌出,但出乎意料的,她沒有哭鬧,只是緊緊抓住了蘇喆的手指,小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堅韌和恐懼交織的神情。廢土的孩子,早已習慣了生死離別。
第二步,是準備。蘇喆用找到的、相對堅韌的藤蔓,將小魚牢牢地綁在自己的背上,確保攀登時不會脫落。阿雅則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相對結實的藤蔓,將它們連接起來,做成一條簡易的安全繩。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攀爬。
巖縫陡峭,布滿了濕滑的苔蘚和松動的巖石。對于三個重傷虛弱的人來說,這無異于一次通往天堂的絕壁征程。
蘇喆背著小魚,率先開始。他選擇了一條看起來相對穩固的路線,手指摳進巖石的縫隙,腳尖尋找著微不足道的著力點。每向上移動一寸,全身的骨頭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破爛的衣衫。背上的小魚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艱難,緊緊閉著眼睛,連呼吸都放輕了。
阿雅跟在下面,一手抓著藤蔓安全繩,另一只手也在努力尋找攀附點,她的體力更差,臉色蒼白得嚇人,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而那只傷殘的“觀察者”幼體,竟也跟隨著他們。它無法攀爬,只是在下方的巖壁基座上,仰著小小的頭顱,幽綠(如今已變得有些灰蒙)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的身影,仿佛在送別。
攀登,緩慢而艱難。中途數次,蘇喆腳下一滑,險些墜落,全靠手臂爆發出最后的力量死死抓住巖石,才穩住身形。阿雅更是幾次脫力,全靠藤蔓和安全繩才沒有滑下去。
距離光線越來越近,空氣也逐漸變得不同。那股設施內特有的、混合著金屬銹蝕、機油和腐敗菌毯的氣味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干燥的、帶著沙塵和某種荒蕪氣息的風。
希望,如同注入體內的強心劑,支撐著他們榨干最后一絲潛力。
終于,蘇喆的手,率先觸摸到了巖縫的邊緣!那不再是冰冷的巖石,而是粗糙的、帶著陽光余溫的沙礫!
他低吼一聲,用盡最后的力量,猛地向上一撐!
光!灼熱而刺目的光,瞬間籠罩了他!
他本能地閉上眼睛,適應了片刻,才再次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