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樹下,算命攤子前。
那個滿臉愁容的中年男人,將信將疑地看著卦盤里散落的幾枚銅錢。
“先生,您……您這是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姓魏,單名一個晉字,在這南淮街擺攤有些年頭了。他半瞇著眼,枯瘦的手指在銅錢上輕輕一撥,姿態拿捏得十足。
“意思就是,你那批貨,明天走不了g5高速。”魏晉的聲音沙啞,像是被煙火熏了半輩子,“尤其是清水河大橋那一段,絕對不能走。”
中年男人急了:“不走高速我走哪兒?那批貨可是急著要送到省城的,耽誤一天,違約金都賠不起!”
魏晉眼皮都沒抬一下,慢悠悠地端起身邊那只掉漆的軍綠色水壺,喝了一口早就涼透的濃茶。
“想保住貨,就繞遠路,走下面那條廢棄的老國道。雖然多花三四個小時,但能保你平安。”
“這……”中年男人一臉為難,老國道年久失修,路況差得要命,大貨車走那里,風險可不小。
魏晉放下水壺,終于舍得睜開眼,渾濁的眼珠里透著一股看透世事的淡漠。
“明日午時三刻,g5高速清水河大橋,有金戈之災,血光之禍。你的貨,過不去。”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很清晰,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站在不遠處的蘇九,清楚地“看”到,隨著魏晉這句話落地,他身上那股盤踞命宮的黑色氣運,那條由法則反噬之力凝聚成的“毒蛇”,猛地收緊了一圈。
一縷代表著中年男人“破財”與“血光”的灰色氣運,從他頭頂應聲而斷。但這縷氣運并未消散,它在空中扭曲、凝聚,化作一根更細、更黑的絲線,悄無聲息地纏繞到了魏晉自己的命數之上。
他這是在用自己的命,去填別人的坑。
“咳……咳咳……”魏晉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他拿在手里的那幾枚銅錢,都有些握不穩,微微顫抖。
中年男人被他這話說得心驚肉跳,再看他這副模樣,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他從兜里掏出皺巴巴的一百塊錢拍在桌上,也顧不上多問,轉身就急匆匆地走了。看他那方向,顯然是去安排改道的事了。
人一走,魏晉那股強撐著的高人風范瞬間就垮了。他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滿是虛汗,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他從桌下摸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兩粒藥丸,干咽了下去,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蘇九搖了搖頭,邁步走了過去,在那張空著的小馬扎上坐了下來。
魏晉緩過一口氣,抬眼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干凈,清爽,一雙眼睛平靜得像一汪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緒。
“年輕人,問姻緣還是前程?”他習慣性地端起架子,將散落在卦盤外的銅錢收攏回來。
蘇-九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魏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想從這個年輕人的面相上看出點什么,可看過去,卻只覺得一片混沌,像隔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霧。他從業三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