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掙扎,可四肢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一個念頭在他腦中不斷回響:就這樣吧,睡過去,就不痛苦了……
就在他即將放棄,任由自己沉入永恒的黑暗時,一道聲音,如同劃破夜空的閃電,在他靈魂深處響起。
“醒過來!”
“你想活,就自己爬回來!”
陳凡猛地一震。
他想活嗎?
他想起了父母的期盼,想起了自己曾經的風光,想起了躺在醫院里那種等死的絕望,也想起了那個年輕人砸出便盆時,自己胸中涌起的那股不顧一切的血勇。
想!
他想活!
這個念頭一起,黑暗的海面上,驟然亮起了一點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初時微弱,卻在迅速擴大,化作一輪溫暖的太陽,驅散了周圍的冰冷。一縷縷青色的、充滿了生命氣息的光帶,從那輪太陽中垂下,纏繞住他的四肢。
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他感覺自己重新擁有了力量。
“吼!”
海底深處,傳來一聲憤怒的咆哮。一個由無盡黑暗凝聚而成的,與他一模一樣的身影,從深淵中沖出,張開血盆大口,要將他重新吞噬。
那是詛咒的具象化,也是他內心深處的絕望與恐懼。
陳凡看著那個猙獰的怪物,眼中第一次沒有了恐懼,只剩下求生的火焰。
他沒有退縮,而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那輪金色的太陽,奮力游去。
……
靜心堂內。
蘇九的動作越來越快,他的指尖甚至帶起了一道道殘影。
陳凡的身上,一縷縷比發絲還細的黑氣,被他從虛空中不斷抽出,又在接觸到周圍青色生氣的瞬間,被消融凈化。
他眉心處,那塊龜甲碎片光芒大盛。那個黑色的符號,在碎片的鎮壓下,開始劇烈地扭曲、掙扎,發出陣陣不甘的嘶鳴。
突然,那黑色符號猛地收縮,化作一個漆黑的奇點,似乎要進行最后的自爆。
蘇九眼神一凝,低喝一聲:“鎮!”
他一指點在龜甲碎片之上。
“嗡——”
龜甲碎片發出一聲古老的嗡鳴,一股純凈浩大的力量從中涌出,化作一個無形的漩渦,將那個即將自爆的黑色奇點,連同最后一絲詛咒之力,盡數吸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龜甲碎片表面的光芒徹底黯淡下去,“啪嗒”一聲,從陳凡的額頭滑落,掉在床上,變成了一塊平平無奇的黑色石頭。
而陳凡眉心處的那個符號,也隨之煙消云散。
他身上那些炭黑色的腐爛血肉,如同被風化的沙雕,開始簌簌地剝落,露出下面雖然蒼白卻充滿了生機的、嶄新的皮膚。
“呼……”
蘇九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收回了雙手。他的臉色也有些蒼白,這場手術的消耗,遠比跟那個邪修斗法要大得多。
床上,陳凡的呼吸,從微弱的游絲,變得平穩而有力。
他胸口開始有規律地起伏,臉上那層死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安詳。
他康復了。
不知過了多久,陳凡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靜心堂古色古香的雕花屋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讓人心安的檀香。他動了動手指,感覺到了久違的力量。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和臉,那里的皮膚光滑而溫暖,再沒有那種腐爛的觸感。
他活過來了。
他轉過頭,看到了正坐在不遠處,端著一杯熱茶,神情悠閑的蘇九。
陳凡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想要下跪,想要用最卑微的姿態來感謝這位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神”。
“別動。”蘇九吹了吹茶水的熱氣,眼皮都沒抬,“你再亂動,傷口護理費要加錢的。”
陳凡的動作一僵,眼眶卻瞬間紅了。
“大師……我……”他的聲音嘶啞,千萬語堵在喉嚨里,最后只化作三個字,“謝謝您。”
“口頭感謝就免了。”蘇九放下茶杯,從懷里摸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我給你算算賬。九玄閣漢白玉地磚一塊,明代孤品,市場價大概在……我就給你算個友情價,八百萬。庭院陣眼枯萎的建蘭四盆,百年份,有價無市,一盆算你三百萬,一共一千兩百萬。玻璃維修費,人工費,精神損失費……還有我的出診費,本次治療屬于高危精細操作,風險極大,按市場價,收費三千萬不過分吧?”
蘇九一邊說,一邊在本子上飛快地計算著,嘴里念念有詞:“零頭給你抹了,一共五千萬。現金還是轉賬?支持分期,不過要算利息。”
陳凡聽得目瞪口呆。
他看著蘇九那張一本正經的臉,一時間竟分不清對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但他沒有絲毫猶豫,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直接跪在了地上,朝著蘇九,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大師,我陳凡這條命是您救的。別說五千萬,就是要我這條命,我絕無二話!從今往后,我陳凡愿為您效犬馬之勞,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蘇-九看著跪在地上,一臉決絕的陳凡,終于放下了手里的本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他要的,從來不是錢。
而是一個絕對忠誠,經歷過生死,見識過這個世界另一面,并且身負大氣運的……棋子。
陳凡,顯然是最好的人選。
“起來吧,地上涼。”蘇九淡淡地開口。
陳凡卻搖了搖頭,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切地說道:“大師,我……我還有一件東西!那塊龜甲,是我在一個老宅子里找到的,當時,旁邊還有一本破破爛爛的線裝書,我以為是沒用的廢紙,就隨手塞進了老宅的一個墻洞里。那本書,或許和這龜甲有關系!”
蘇九的眼神,終于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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