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許久,才重新抬起頭,目光無比認真地看著蘇九。“蘇先生,我這條命是您救回來的。謝謝您。”
她的感謝很鄭重,沒有多余的辭藻。因為她知道,任何華麗的語,在蘇九為她所做的一切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頓了頓,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以前,我總覺得命運不公。我面相不差,卻情路坎坷,事業不順。我以為是天要亡我,所以我用盡手段去爭,去搶,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她的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苦笑。“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不是天要亡我,是我自己一直在作死。我守著金山卻到處乞討,還把唯一的守護當成了普通的石頭。”
蘇九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
林婉兒深吸一口氣,用指甲在掛墜的邊緣一個極其隱秘的卡扣處輕輕一撥。只聽“咔噠”一聲輕響,那枚看似一體的銀質掛墜,竟然從中間分開了。
掛墜內部并非空心,也沒有她以為的嬰兒照片,而是被一塊折疊得極其精巧的、薄如蟬翼的金色絲帛塞得滿滿當當。
“我奶奶……其實也是一位很厲害的相師。”林婉兒的眼神里帶著一絲追憶,“但她說,我們這一行,看得透人心,也最容易被因果反噬,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所以她嚴令禁止我接觸玄學,只希望我能像個普通人一樣,平安喜樂地過完一生。”
“這個掛墜,是她留給我唯一的遺物。她說,這里面藏著我們家傳的相術秘籍,但上面下了禁制,除非我遇到一個能讓我心甘情愿將一切都托付出去的人,否則,它永遠都只是一塊普通的銀疙瘩。”
林-婉兒將那塊取出的金色絲帛,連同掛墜的外殼,一同推到蘇九面前。
“蘇先生,我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但我知道,您就是奶奶說的那個人。這東西,我拿著只會招來禍患,也玷污了它。只有在您手上,才能讓它重放光彩。請您……收下它。”
她將這份傳承托付出去,臉上沒有半分不舍,反而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仿佛卸下了一個她背負了半生,卻始終無法理解的沉重枷鎖。
蘇九看著眼前的金帛,又看了看林婉兒。他明白了。
那個所謂的“蛛巢”,真正的目標,恐怕從來都不是那根已經斷裂的“姻緣煞”,而是這份隱藏在掛墜之中的相術傳承。那根紅線,只是他們用來定位和追蹤的“餌”。
他沒有推辭,伸出手,將那塊金色絲帛拿了起來。
入手極輕,卻有一種奇特的質感。蘇九緩緩將其展開,發現上面空空如也,一個字都沒有。
林婉兒見狀,連忙解釋道:“奶奶說,這本秘籍不是用眼睛看的,需要用……用‘氣’去讀。”
蘇九了然。他將一縷精純的靈力,緩緩注入金帛之中。
下一秒,原本空白的絲帛上,無數細如發絲的金色古篆,如同活過來一般,從絲帛的紋理中浮現出來,流光溢彩,玄奧無比。
開篇第一行字,便讓蘇九的瞳孔微微一縮。
“相,非相也,乃天地氣運于人身之投影。觀面,先觀厄。”
又是“厄”!
蘇九的心神一震,他立刻聯想到了那個神秘的符文,以及那場宇宙祭祀的幻象。
他繼續往下看去。
“厄者,萬物之劫數,眾生之命門。其顯于外,為痣,為紋,為斑,為疤。其藏于內,為氣,為煞,為運,為數。善相者,不觀五官,不看紋路,先以此法,辨其‘厄’之所在,方可洞悉其過去未來,生死禍福……”
絲帛上,詳細記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相術理論。它完全顛覆了傳統相術中“三庭五眼”、“十二宮位”的體系,而是提出,每個生靈的身上,都存在一個與生俱來的“厄穴”,那是其生命運程中所有劫難與變數的總開關。只要找到這個“厄穴”,并理解它的運轉規律,就能從根本上掌控一個人的命運。
而那根所謂的“姻緣煞”紅線,其本質,就是一種強行在人的“厄穴”上打入烙印,從而進行操控的邪術!
蘇九的目光落在了絲帛最后附的一幅圖上。那是一幅極其復雜的人體經絡圖,但標注的并非穴位,而是一個個形態各異的、代表著不同“厄”的微小符文。
而在所有符文的最中心,眾星拱月般圍繞的,是一個蘇九再熟悉不過的圖樣。
——正是那個在銀質掛墜上閃爍的,扭曲的古老符文!
圖的下方,有一行小字注解。
“此為萬厄之源,其名……‘太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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