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慈安宮。
深宮之內,檀香裊裊,氣氛卻不似往日那般壓抑。
身穿鳳袍的太后斜倚在軟塌上,手里捏著一串碧綠的佛珠,臉上帶著幾分倦意。
王公公碎步從殿外走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奴才,叩見太后。”
“起來吧。”太后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事情,都辦妥了?”
“回太后的話,都辦妥了。”
王公公站起身,躬著腰,姿態放得極低。
將去北營宣旨,加封李萬年為屯田都司使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
他講得很細。
甚至連李萬年是如何設宴款待他,又是如何在臨走前,塞給他上千兩銀子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沒有絲毫隱瞞。
殿內的宮女和太監們聽到王公公竟然主動將自己受賄的事情說出,一個個都暗自倒吸一口涼氣。
私下收受外臣如此巨額的賄賂,這在宮里,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軟塌上的太后聽完,只是緩緩睜開眼,臉上沒有半分怒意。
她看著底下這個跟隨了自己幾十年的老奴才,淡淡地問了一句。
“你覺得,此人會反嗎?”
這個問題,讓整個大殿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
王公公的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但他還是硬著頭皮,搖了搖頭。
“奴才不知。”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才接著說道:
“奴才只知道,一個真正心懷反意,想要逐鹿天下的逆賊,是絕對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奴才這樣一個閹人,表現得如此親熱巴結的。”
“他看奴才的姿態,不像是在看太后您的使者,更像是在看一個……一個從京城來的,可以給他帶來好處和方便的門路。”
“他送銀子,不像是為了收買奴才的忠心,而像是想讓奴才在太后您面前,多替他說幾句好話。”
這番話,說得極其大膽,也極其通透。
太后沉默了。
她捻動著佛珠,似乎在思索著王公公的話。
過了許久,她才輕輕“嗯”了一聲。
“哀家也覺得,李萬年這人,沒有反心。”
“王伴伴。”
“奴才在。”
“那上千兩銀子,你收著吧。這是他孝敬你的,也是你替哀家辦事,該得的。”
王公公聞,身體猛地一顫,再次跪倒在地,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奴才……奴才謝太后天恩!”
“起來吧。”太后擺了擺手。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臉上滿是狂喜。
“報——!大喜!太后!天大的喜訊啊!”
小太監跪在地上,激動地喊道:
“剛剛收到的八百里加急軍報!平叛大軍連戰連捷!齊王、楚王、韓王三位藩王,已被趙將軍生擒!正押送回京!”
“另外四路叛軍,如今也已是強弩之末,節節敗退,覆滅只在旦夕之間!”
此一出,整個慈安宮的氣氛仿佛瞬間發生了變化!
太后猛地從軟塌上坐直了身體,臉上那份慵懶和倦意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遏制的狂喜和激動!
“好!好!好!”
她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聲音都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趙成空,沒有讓哀家失望!”
壓抑了數月之久的陰霾,在這一刻,終于被這道劃破天際的驚雷徹底撕碎!
七王之亂,平了!
捷報如同雪片一般,從四面八方飛入京城。
齊王、楚王、韓王三位叛亂藩王被生擒的消息,徹底點燃了這座壓抑已久的都城。
緊接著,不到五天的時間里,剩下的四位藩王也相繼兵敗。
有的被部下綁了獻給朝廷,有的在城破之際自刎而死。
還有一個企圖喬裝成平民逃跑,結果被搜山的官兵從一個山洞里揪了出來,狼狽不堪。
至此,前后歷時不到三個月,聲勢浩大的“七王之亂”,便被朝廷以天威之勢,徹底平定。
消息傳開,天下震動。
那些原本還在暗中觀望、心懷鬼胎的地方勢力,紛紛偃旗息鼓,一個個老實得如同綿羊。
慈安宮內,更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太后一掃往日的陰沉,整個人都仿佛年輕了十歲,臉上時刻掛著笑意。
這日,她于議政殿召見群臣。
以李子揚和江泰為首的文武百官,齊刷刷地跪在殿下,山呼“太后千歲”。
“眾卿平身。”
太后坐在那張象征著至高權力的龍椅旁,俯瞰著底下的一眾臣子,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和掌控感,油然而生。
“此次平叛,諸位愛卿都辛苦了。”
“為太后分憂,乃臣等本分!”李子揚和江泰異口同聲地說道。
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兵部尚書江泰。
“江愛卿,那幾個逆賊,現在何處?”
江泰出列,躬身答道:“回太后,齊王、楚王等六名活捉的叛王,皆已被押入天牢,嚴加看管,聽候太后發落。”
“嗯。”太后又看向李子揚,“李愛卿,依你看,這六個逆賊,該如何處置?”
李子揚上前一步,聲音沉穩。
“回太后,藩王謀逆,乃是動搖國本的大罪,依大晏律法,當問斬,以儆效尤!”
“但念在他們皆是先帝血脈,太后仁慈,或可法外開恩,削其王位,貶為庶人,和其余家眷一同流放,嚴加看管。”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彰顯了律法的威嚴,又給了太后施恩的余地。
太后聽完,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說道:
“此事不急,先關他們些時日,讓他們好好反省反省。等趙將軍他們班師回朝,再行論功行賞,一并處置。”
“太后圣明!”群臣再次拜倒。
處理完叛王之事,太后心情大好,又詢問起各地的民生與流民安置情況。
朝會持續了一個時辰,太后處理起政務來,顯得越發得心應手,游刃有余。
一種“天下盡在掌握”的豪情,在她胸中激蕩。
在她看來,大晏朝最大的兩個毒瘤——藩王和流民,一個已經被她親手拔除,另一個也正在被有效地控制。
等到匯聚流民的那些個“釘子”再被鏟除。
剩下的,便是北邊草原上那些不-->>安分的蠻子了。
不過,只要不塞進去些類似趙無括那樣紙上談兵之人,有穆紅纓等能將守著,想來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想到這里,太后嘴角的笑意,愈發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