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春燕和弟弟衛東也嚇壞了,怯生生地看著哥哥,不敢說話。
關山沉默地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柴,火光映著他平靜的臉。
“娘,要是不賭,那塊地,今天在飯桌上,就已經沒了。”
“可你賭了,就能贏嗎?”
王桂香捶著胸口,“你爹都說了,程振華這幾年在山里邪乎得很,好像有高人指點,眼毒著呢!你拿啥贏?”
“我拿我這雙手。”
關山抬起頭,看著母親,“娘,你信我一次。爹的病,不能再拖了。弟弟妹妹,也不能一輩子穿著帶補丁的衣服。這口氣,我必須爭。”
看著兒子那雙從未有過的、深邃而堅定的眼睛,王桂香所有的責罵,都堵在了喉嚨里。
她不知道兒子身上發生了什么,只覺得,那個沉默的少年,一夜之間,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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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關山躺在冰冷的火炕上,輾轉反側。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豪壯語,不過是兵行險著,給自己爭取了一線生機。
憑他自己,對上精明狡猾的程振華,勝算,不足三成。
那片“老參地”的秘密,他其實也只是從父親醉酒后的只片語和自己的猜測中,窺得一鱗半爪,并不完全確定。
要想贏,他必須找到一個真正的、能看透這片山林的“掌眼人”。
整個老風口子屯,乃至方圓幾十里,只有一個人有這個本事。
韓老煙。
那個脾氣古怪,孤僻得不近人情,住在屯子最西頭、墳圈子旁邊的瘸腿老人。
下半夜,當所有人都已沉入夢鄉,關山悄無聲息地起了床。
他披上最厚實的棉襖,戴上狗皮帽子,手悶子。
揣上兩個凍得邦邦硬的窩窩頭,推開門,走進了茫茫的雪夜之中。
風雪已經停了,月光灑在潔白的雪地上。
通往韓老煙家的路,幾乎沒有腳印。屯里人嫌那里晦氣,輕易不來。
那是一座孤零零的“地窨子”,半截陷在地下,只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房頂,像一座墳。
關山站在木門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對著那扇破舊的柴門,鄭重其事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關家后生,關山,求見韓爺。”
屋子里,沒有任何回應。只有幾聲狗叫,從屯子中心的方向遙遙傳來。
關山沒有起身,也沒有再喊。
他就那樣彎著腰,保持著鞠躬的姿勢,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里,靜靜地等著。
他知道,韓老煙沒睡。
他更知道,這是他的第一場考驗——耐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寒氣也穿透了棉襖。
寒氣入體。
這這夜里,在外面待上一宿,輕則凍僵,重則凍死。
他的眉毛、頭發,很快就掛上了一層白霜。雙腳漸漸失去了知覺。
就在他幾乎要凍僵,身體開始不自主地晃動時,那扇緊閉的柴門里,終于傳來一個沙啞、蒼老,極其不耐煩的聲音:
“大半夜的,在我這兒裝什么孝子賢孫?”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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