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用汲說。
很快,何茂才被兩名衙役押了上來,與上次受審時的狼狽不同,他今日的臉上竟帶著幾分有恃無恐的冷笑。他整理了一下囚服的衣領,仿佛那不是恥辱的標記,而是一件尚算體面的官袍。
“啪!”
驚堂木重重落下,堂內肅靜。
“何茂才。”海瑞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金石撞擊,“本官再審此案,你前次畫押的供狀,可還認賬?”
何茂才聞,竟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大堂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認賬?海大人,你這是在說笑嗎?”他收住笑-->>,輕蔑地抬起下巴,“上次的所謂供狀,不過是屈打成招。本官乃朝廷命官,豈會做那通倭毀堤的亂臣賊子之事?”
他向前湊了半步,壓低了聲音,但語氣中的威脅卻毫不掩飾:“海大人,有些事,不是你一個知縣能管得了的,朝廷自有公論。”
堂上,海瑞的表情沒有半分變化,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何茂才,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大膽,你以為你翻供就能逃脫罪行?兩縣幾十萬百姓,你這個罪,天理難容。”海瑞一想起那些災民,就控制不住的動怒。
他繼續說道:“就算沒有你的口供,本官照樣定你的罪,帶證人。”
話音剛落,一陣鎖鏈拖地的嘩啦聲由遠及近。幾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漢子被帶了上來,他們一進大堂,看見堂上的官威,立刻嚇得跪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
何茂才的瞳孔縮了一下,他認得這幾個人,正是當初他通過蔣千戶找去毀堤的刁民。
“抬起頭來,回大人的話!”衙役喝道。
為首的一個漢子哆哆嗦嗦地開口:“青天大老爺饒命!我們……我們都是淳安、建德的百姓,都是豬油蒙了心,收了別人的銀子,才去……才去把那九個縣的堤壩扒開缺口的啊!”
海瑞目光如炬,直刺何茂茂才:“何大人,你可聽清了?他們承認了毀堤淹田。你是不是想說,他們是受人指使,而你毫不知情?”
何茂才臉色發白,但兀自嘴硬:“一派胡!誰知道他們收了誰的銀子,跑來攀誣本官!證據呢?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是本官主使?”
“證據?”海瑞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你想要的證據,本官這里還有。來人,把那個‘倭寇’帶上來!”
“倭寇”二字一出,何茂才的身體明顯地僵硬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海瑞竟然能找到那個他以為早已消失的棋子。
片刻之后,一個穿著怪異武士服,腳上卻踩著一雙中原布鞋的瘦小男人被推了進來。他頭發散亂,臉上涂著滑稽的油彩,一進門就跪地求饒,口中喊的卻是地地道道的杭州方:“大人饒命!小人不是倭寇,小人不是什么井上十四郎!小人是杭州城里賣魚的張三啊!”
何茂才的腦子“嗡”的一下,眼前有些發黑。
張三哭喊著,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全部倒了出來:“是……是蔣千戶,他給了小人一百兩銀子,讓小人穿上這身衣服,冒充倭寇,去攀咬海大人。他說……他說這是奉了何大人的將令,事成之后,還有重賞!小人一時貪財,求大人饒了小人的狗命啊!”
“血口噴人!”何茂才終于忍不住咆哮起來,他指著張三,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你這刁民,竟敢偽造身份,構陷朝廷命官!海瑞,你就是用這種手段來定我的罪嗎?”
海瑞沒有理會他的咆哮,而是從桌案上拿起一份卷宗,緩緩展開。那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末尾處一個鮮紅的指印,刺痛了何茂才的眼睛。
“這是你最信任的親信,杭州衛指揮司蔣千戶的供狀。”海瑞的聲音在大堂里回響,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砸在何茂才的心上。
隨著蔣千戶被押上,何茂才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
他干的那些事破綻太多了,多到他根本無法自圓其說。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卻像被沙子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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