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瀚文素來愛琴曲,一時間放松了防備。
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然沒有發生什么,但卻被楊金水的幾個手下‘撞了個正著’。
高瀚文有口難,無法自證清白。
無奈之下,他被迫向楊金水的人寫下了‘保證書’,這才得以離開。
而鄭必昌他們拿到這份罪證之后,要求高瀚文立即去推行改稻為桑的國策,逼迫百姓低價賣田。
直到這時,高瀚文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被做局了。
可惜,知道歸知道,他卻已經別無選擇,他沒辦法自證清白,別人不可能相信他和一個藝妓待在一個房間里一個多時辰,什么都沒干。
高瀚文被搞定,但在海瑞面前,他們卻翻了跟頭。
淳安,縣衙。
“海大人。”為首的衙差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聲音里帶著一-->>股公事公辦的冷硬,“我等奉浙江提刑按察使司之命,前來提你歸案!”
海瑞擱下手中的毛筆,墨跡在筆尖凝聚成一滴,懸而未落。他并未起身,只是抬起頭,平靜地注視著來人,那目光沒有絲毫波瀾,仿佛眼前闖入的不是兇神惡煞的差役,而是兩個問路的行人。
“提我歸案?”他開口,語調平穩,字字清晰,“敢問本官所犯何罪?”
“何罪?”另一名衙差上前一步,從懷中抖出一張蓋著官府大印的拘捕令,“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不清楚么?我們逮捕的倭寇中有人招供,你海瑞與他們暗中勾結。”
這話一出,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勾結倭寇,這在視倭患為心腹大患的大明,是足以誅滅九族的滔天大罪。
海瑞聽完,臉上卻浮現出一抹近乎譏諷的神情,這些人陷害人的手段未免也太簡單粗暴了吧,他質問道:“杭州的倭寇,我從福建來浙江才幾天,怎么就能和倭寇聯系上?”
那為首的衙差臉色微微一變,顯然沒料到海瑞在如此情勢下,還能這般鎮定自若,邏輯清晰。
他冷哼一聲,從同伴手中接過一個用油布包裹的物件,層層打開,露出一封書信。他將信“啪”地一聲拍在桌案上,震得筆架上的毛筆都跳了一下。
“空口白牙,誰都會說!海大人,你看看這是什么!”衙差的臉上重新浮現出得意的神色,“這是從倭寇身上中搜出的鐵證!你親筆所書的信函,上面還蓋著你淳安縣尊的官印!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
海瑞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信紙是上好的徽州宣紙,墨色烏黑,字跡確實與他的風格有七八分相像,筆力遒勁,字形瘦長。而信紙末端那一方朱紅色的官印,更是刺眼奪目,正是淳安縣衙的大印無疑。
他沒有立刻去拿那封信,而是將目光從信紙上移開,落在了那名衙差的臉上。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海瑞拿起那所謂的物證,然后發出一聲冷笑。
他將信紙放回桌面,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其中一個字上。
“其一,”他的聲音不大,卻如金石落地,擲地有聲,“看這個‘瑞’字,我名諱中的‘瑞’。偽造者倒是下了功夫,學了我的骨架。可惜,他只知其形,不知其神。我寫此字,左邊的‘王’字旁,起筆利落,收筆如懸針,三橫長短遞進,自有法度。而這信上的‘王’字旁,筆畫臃腫,力道遲疑,仿佛一個學步的孩童,走一步看一步,充滿了畏縮之氣。”
他的手指又移到另一個字上。
“其二,再看這個‘安’字,淳安的‘安’。我寫‘寶蓋頭’,其下一點,如鷹隼俯沖,與下方的‘女’字氣息貫通,一氣呵成。而此處的‘寶蓋頭’,卻寫得圓滑軟弱,與下方的‘女’字更是貌合神離,氣脈斷絕。模仿者只求形似,卻不知書法之道,重在氣韻流轉。這等死氣沉沉的字,也配稱是我的手筆?”
兩名衙差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白,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拿著這樣一封破綻百出的假信,蓋著一枚不知如何盜用的官印,就敢闖進我的縣衙,給我安上通倭的罪名?”海瑞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這封信,不是我勾結倭寇的罪證,而是你們,以及你們背后的人,栽贓陷害、意圖謀反的鐵證!說!是誰指使你們干的!”
最后一聲斷喝,如同晴空霹靂,在小小的書房內炸響。那為首的衙差被他氣勢所奪,身體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為豬肝一般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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