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奉天殿。

一年一度的年終朝會，在凝重的氣氛中拉開了帷幕。

戶部尚書方鈍，捧著厚厚的賬本，顫顫巍巍地走到了大殿中央。

他的身后，是戶部的一眾官員，個個面色沉重，如喪考妣。

大殿兩側，嚴黨與徐階一派的官員，分列而坐，涇渭分明，彼此間的眼神，都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敵意。

龍椅之后，一道明黃的珠簾垂下，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

珠簾后，那個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正閉目養神，對殿內的緊張氣氛，充耳不聞。

“啟奏陛下，此乃嘉靖三十六年，戶部歲入歲出總賬，請陛下御覽。”

高耀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賬本被太監呈了上去。

接下來，便是冗長而又枯燥的對賬環節。

嚴黨和徐階一派的官員，如同兩群餓狼，死死地盯著賬本上的每一個數字，試圖從中找出對方的破綻。

“高尚書，本官想問問，這筆撥給浙江的軍餉，為何比去年多出了三十萬兩？莫不是有人，在其中上下其手？”

“回大人，浙江倭患日重，胡總督數次上書請求增兵，軍餉自然水漲船高。每一筆開支，都有兵部的勘合為證。”

“那這筆修繕河道的款項，又是怎么回事？區區幾十里的河堤，竟耗銀五十萬兩，這河堤是金子做的嗎？”

“大人有所不知，今年黃河水患，沖毀了多處堤壩，若不及時修補，恐釀成大禍。五十萬兩，已是工部精打細算之后的結果。”

唇槍舌戰，你來我往。

每一個數字背后，都牽扯著復雜的利益糾葛。

嘉靖皇帝對這些細節，毫無興趣。

他只關心一個結果。

終于，當所有的賬目都對完，一個讓人觸目驚心的數字出爐。

八百萬兩，超支。

當這個數字被高聲念出來的時候，整個奉天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停止了爭吵，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刺眼的數字。

八百萬兩！

要知道，大明一年的財政總收入，也不過四千多萬兩。而這些錢，也不過堪堪夠朝廷一年的支出，根本沒有一兩盈余。

也就是說，除非接下來的幾年里朝廷的稅收有所增加，否則這八百萬兩的虧空永遠都補不上。而大明的稅收，每一年都在下降，支出每一年都在增加。別說是補上這虧空，能不繼續超支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八百萬這個數字像一座大山，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他們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若長此以往，不出三年，朝廷將無力支付官員的俸祿和軍隊的糧餉。

到那時，整個國家機器，都將面臨停擺的風險。

珠簾后，一直閉目養神的嘉靖皇帝，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諸位愛卿，可有良策？”

他那慵懶而又威嚴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沉寂。

這是他近年來，第一次在朝會上，主動詢問對策。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真的急了。

徐階一黨的人，面面相覷，卻都低下了頭。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國庫空虛到這個地步，神仙也想不出辦法。

就在這時，嚴世蕃站了出來。

他肥碩的臉上，帶著一絲成竹在胸的笑容。

他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很久。

“啟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