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滴水成冰,不過和吉林比起來,卻又不值一提了。
楊旗回京之后,先是拜見了嚴黨諸公,送上了厚禮,鞏固了靠山。
接著,又在岳父鄢懋卿的指點下,走訪了京中幾個關鍵部門的實權人物,將從日本帶來的財物流水般地送了出去,為自己編織了一張堅實的關系網。
一時間,楊旗成了京城官場上炙手可可熱的新貴。
這一日,他收到了一張請柬。
是他同科的幾位進士,在京城有名的酒樓“致遠樓”,設宴小聚。
帖子送來的時候,鄢玉惜正在旁邊為他整理官服。
“是同科的同年宴嗎?”
她柔聲問道。
“嗯,幾個還在京里觀政的同年。”
楊旗接過帖子,看了一眼,隨手放在桌上,語氣平淡。
鄢玉惜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她還記得,一年多前,楊旗同樣是參加同科朋友的酒宴,回來時卻是滿身的酒氣和落寞。
那些意氣風發的年輕進士們,在背后嘲笑他走了嚴黨的門路,說他靠岳父的裙帶關系,語間充滿了不屑和鄙夷。
“夫君,若是不想去,便不去了吧。”
鄢玉惜有些心疼地說道。
“為何不去?”
楊旗笑了笑,伸手握住妻子的手。
投靠嚴世蕃,走關系這些事他同樣不喜歡,但他還是去了。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同科進士的酒宴都不去參加,未免顯得太孤僻了。那些同科們,將來說不定也能身居高位,又或者身居要職,總之將來說不定在某個時刻,就能用得上對方。現在不去經營人脈,將來人家自然也不會搭理他。
致遠樓,三樓的雅間里,已經坐了五六個人。
這些人,都是嘉靖三十五年科的同科進士。
為首的,是那科的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任編修的陶大臨。
剩下幾人,也都在六部衙門里做著些不痛不癢的觀政進士,每日不過是抄抄寫寫,端茶倒水,連個正經的差事都沒有。
“這陶榜眼也真是的,非要請楊存中來,這不是給大家添堵嗎?”
一個在禮部觀政的人,小聲地對同伴抱怨道。
“誰說不是呢。想當初,咱們誰正眼瞧過他?現在倒好,人家已經是正六品的工部主事,替皇上辦差,手握實權。咱們呢,還在這京城里熬資歷,連個實缺都還沒混上。”
“少說兩句吧,待會兒人來了,客氣點。聽說他現在可是小閣老面前的紅人,得罪不起。”
眾人正議論著,雅間的門被推開了。
楊旗穿著一身貂絨,腰束玉帶,大步走了進來。
他的身后,還跟著兩個身材高大、氣息彪悍的護衛。
雅間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楊旗的身上。
他的貂皮大衣是那么的刺眼,襯得他們身上那灰撲撲的棉衣,愈發顯得寒酸。
一年前,他們還是平起平坐的同年。
一年后,彼此之間,卻已是云泥之別。
“望岳兄!”
陶大臨最先反應過來,連忙站起身,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
“今日能請到望岳兄大駕光臨,真是令我這小小的酒宴,蓬壁生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