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苑。
嘉靖皇帝已經有十幾年沒有上過早朝,但這并不代表他對天下事一無所知。
司禮監和內閣的票擬他隨時可以查看,加上還有錦衣衛這個情報結構,讓牢牢掌控著這個帝國。
一份來自東南沿海的八百里加急奏報,被送到了他的丹房。
奏報的內容,讓他那顆常年沉浸在青詞丹藥中的心,燃起了熊熊怒火。
倭寇攻破臺州府,兩個知縣戰死,城中百姓死傷數千,府庫被劫掠一空。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
嘉靖將手中的奏報狠狠摔在地上,名貴的琉璃丹爐,被他一腳踹翻,丹藥撒了一地。
“區區一群海上毛賊,竟敢在我大明疆土上如此猖獗!朕養的那些封疆大吏,都是干什么吃的!”
伺候在一旁的道士和太監們,嚇得噤若寒蟬,紛紛跪倒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出。
嘉靖在丹房中來回踱步,胸中的怒火,如同翻江倒海。
他可以容忍臣子們結黨營私,可以容忍他們貪污腐敗,但他絕不能容忍,外敵在自己的國土上肆意妄為。
這是對皇權最赤裸裸的挑釁。
“傳朕旨意!”
嘉令停下腳步,聲音冰冷得如同數九寒冬。
“嚴令沿海各省,即刻加強海防,整頓衛所!凡有失土之責者,一律就地免職,押送京城問罪!”
“再傳旨工部,催促各地船廠,不計代價,加速建造戰船!朕要一支強大的水師,將那幫不知死活的倭寇,盡數剿滅于海上!”
皇帝的震怒,如同一場風暴,迅速席卷了整個朝堂。
內閣的值房里,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嚴嵩父子一不發,他們知道,這個時候,說多錯多。
海防糜爛至此,他們作為內閣首輔,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徐階一派的官員,則看到了機會。
“閣老,倭寇之患,非一日之寒。如今之計,唯有加強水師,方能御敵于國門之外。”
一名侍郎站了出來,義正辭地說道。
“然,造船非一日之功,朝廷雖已下令各地船廠加速,但遠水解不了近渴。下官以為,當務之急,是集中力量,重點督辦。”
“哦?依你之見,該重點督辦何處?”嚴世蕃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那侍郎不卑不亢,朗聲答道:“吉林船廠。”
“吉林船廠新任督造主事楊旗,乃鄢懋卿大人之婿,聽聞此人年輕有為,到任之后,便大興土木,頗有作為。既然是能臣,當委以重任。不如就讓吉林船廠,再加快些進度,為朝廷分憂。”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弦外之音。
這哪里是為朝廷分憂,分明是想給楊旗上眼藥。
造船是有周期和規律的,不是靠鞭子抽就能快起來的。
強行縮短工期,只會導致船只質量下降,甚至出現重大事故。
到時候,楊旗交不了差,鄢懋卿臉上無光,他們嚴黨,自然也要跟著丟臉。
好一招釜底抽薪。
鄢懋卿臉色一沉,正要出反駁。
嚴世蕃卻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嗯,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