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化不開的墨，沉甸甸地壓在沈清瀾的心口。落地窗外的萬家燈火是她熟悉又陌生的棋盤，而她，曾自以為是的觀棋者，一夜之間淪為了他人指尖的棋子。

不，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是棋子。

指尖殘留著平安扣冰裂紋路的觸感，那份獨一無二的走向，與手機屏幕上陸允辰發來的吊墜特寫，嚴絲合縫，分毫不差。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窒息般的疼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母親的遺物……為什么會出現在陸家？陸允辰，那個永遠掛著得體微笑，如同精密儀器般完美的聯姻對象，他發來這張照片，是漫不經心的分享，還是……一種不動聲色的警告？

提醒她，她不僅是沈家待價而沽的商品，更是陸家籠中即將被標記的雀鳥。

幾乎同時，另一部手機屏幕上，顧云深發來的那張老舊照片，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狠狠鑿穿了她最后的防線。母親車禍前一小時，那個出現在父親書房門口的模糊背影……那件她絕不會認錯的外套輪廓……

“想知道你母親死亡的真相嗎？”

聽筒早已掛斷，顧云深那低沉如同惡魔低語的嗓音，卻仿佛依舊在空曠的客廳里盤旋回蕩，帶著洞悉一切的嘲弄，精準地撕裂她所有偽裝。

冰與火的兩重枷鎖，在這一刻真正具象化。一個用她心底最深的傷痛和懸疑，將她逼入絕境；另一個，用她僅存的、與母親相關的念想，碾壓她企圖保留的最后一點自我。

他們都以為勝券在握。

沈清瀾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所有翻涌的劇痛、迷茫、憤怒，都被強行壓制，凝結成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她走到吧臺邊，給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在冰球間晃動，映出她蒼白卻異常堅毅的側臉。

她沒有哭，也沒有歇斯底里。她知道，眼淚和憤怒，是在乎的人才有資格擁有的奢侈品。而她，早已失去了在乎的資格。

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灼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點燃了四肢百骸，也燒盡了最后一絲猶豫。

手機屏幕亮起，是父親沈兆安發來的信息，簡意賅，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明晚陸家家宴，準時出席，別忘了你該有的儀態。」

緊接著是姑母沈玉梅的，假惺惺的關懷下，透著迫不及待的算計：「瀾瀾，禮服和珠寶都給你準備好了，陸家是體面人家，你可千萬別再出什么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