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u盤的棱角在皮膚上留下的紅痕像一道新鮮的烙印。沈清瀾赤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黑暗包裹著她,只有窗外透進來的城市霓虹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手機屏幕亮起,顯示著“顧醫生”三個字。
她盯著那名字看了幾秒,直到鈴聲快要結束,才緩緩接起。
“清瀾。”顧云深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一如既往的溫和醇厚,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這么晚還沒休息?我有些擔心你。”
沈清瀾靠在落地窗前,玻璃的涼意透過單薄的睡衣滲入皮膚。她垂下眼簾,再抬起時,眼中已蒙上一層脆弱的水光,聲音輕得幾乎能被風吹散:“醫生……我睡不著。”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瞬,或許是在判斷她聲音里的顫抖是真是假。
“又在想晚宴上的事?”顧云深的語氣放得更軟,像在安撫受驚的小動物,“那只是一段被惡意剪輯的視頻,不代表什么。你不該為這種事困擾自己。”
“不是視頻……”她輕輕吸了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是我媽媽。”
“嗯?”顧云深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我最近總是夢見她,夢見她去世那天的樣子。”沈清瀾的手指無意識地劃過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醫生說她是心臟病突發,可是……可是我總覺得不對勁。”
她停頓了一下,聽著電話那頭細微的呼吸聲。
“我好像……好像記得那天聽到她和誰在爭吵。”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帶著不確定的迷茫,“但那個人的聲音很模糊,我想不起來是誰。醫生,我的記憶是不是真的出了問題?就像你說的,是……創傷后應激障礙導致的記憶偏差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
沈清瀾幾乎能想象出顧云深此刻的表情——那雙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眼睛一定微微瞇起,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大腦飛速運轉著如何將這段危險記憶再次打入“虛假”的冷宮。
“清瀾,”他終于開口,聲音依舊溫柔,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權威,“這正是創傷后應激障礙的典型癥狀。你的大腦為了保護你,可能會混淆真實記憶和想象。你母親去世時你才十二歲,那樣的創傷會讓記憶變得不可靠。”
她聽著他滴水不漏的解釋,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抹冷笑,聲音卻更加無助:“真的……只是這樣嗎?可我總覺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我忘記了……”
“這就是我們需要繼續治療的原因。”顧云深的語氣變得堅定,“下周的深度催眠治療,我會幫你梳理這些混亂的記憶。相信我,清瀾,只有直面創傷,你才能真正走出來。”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把所有困擾你的‘記憶’都交給我,我會幫你分辨真假。你只需要相信我,依賴我,就像從前一樣。”
依賴你,然后被你徹底定義為精神失常,失去一切。沈清瀾無聲地冷笑,指尖輕輕撫過掌心的紅痕,那細微的刺痛讓她保持清醒。
“好……”她輕聲應答,聲音里帶著全然的信任與依賴,“醫生,我只相信你。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掛斷電話的瞬間,她臉上所有的脆弱和迷茫如潮水般退去。玻璃倒影中的女人眼神淬冰,再無一絲動搖。她走向書桌,打開電腦,屏幕上赫然是沈玉梅進入她母親房間的監控畫面定格。
指尖的紅在鍵盤的冷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手機再次震動,是陸允辰發來的信息,確認明晚音樂會的具體時間和地點,字里行間是無可挑剔的紳士風度,仿佛晚宴上那場針對她的風波從未發生。
沈清瀾看著那條信息,眼中閃過一絲譏誚。看啊,這些身處高位的男人,都自以為能掌控全局。顧云深想掌控她的精神,父親想掌控她的婚姻,而這位陸公子,則在評估她是否值得成為他完美收藏品中的一件。
她回復了一個字:“好。”順便,附贈了一個帶著些許脆弱感的語氣詞,恰到好處地展示了一個剛剛經歷“公開處刑”后的名媛,應有的惶惑與需要被拯救的暗示。
果然,陸允辰的回復立刻透出一種溫柔的體貼,披上了“拯救者”的外衣,承諾明晚會為她預留最安靜的位置,確保她能遠離喧囂,享受音樂。
沈清瀾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棋局已經擺開,她不在意多一個玩家。尤其是,一個可能帶來意外變數的玩家。
她關掉電腦,將存有所有證據的u盤緊緊攥在手心,堅硬的棱角硌著掌心的軟肉,帶來一絲清醒的刺痛。目光不自覺投向虛空,仿佛穿透墻壁,看到了顧云深書房里那張被他隱秘收藏的生母舊照。
那張照片,是他偶然泄露的,唯一的,真實的裂痕。
她起身,再次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燈火在她腳下無盡蔓延,如同人間欲望凝成的星河,冰冷,璀璨,充滿陷阱與機遇。
玻璃上,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蒼白的臉頰,漆黑的眼睛里不再是單純的恨意,而是沉淀下一種近乎冷酷的決斷,如同經過淬火的刀刃。指尖那抹刺目的紅,在玻璃倒影中微微扭曲,像一道剛剛撕開、尚未結痂的傷口,又像是一點以自身傷痛為引,即將燃遍草原的星火。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這一次,是沈星辰發來的加密信息。
“姐,查到點有趣的東西。顧云深每個月都會固定收到一筆來自海外的匯款,匯款方……是個醫療研究基金,但背景很深,還在挖。另外,爸的資金鏈比我們想的更緊張,他私下抵押了不止一處祖產。”
沈清瀾快速回復:“繼續查,小心。”
她放下手機,指尖輕輕點在冰冷的玻璃上,正對著玻璃中自己心臟的位置。
獵人先生,你以為你還在掌控一切嗎?
你錯了。
從現在起,獵人與獵物的位置,該徹底換一換了。
玻璃中,她的倒影緩緩勾起唇角,那笑容,艷烈,冰冷,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與決絕的殺意。
顧醫生,你期待的“治療”才剛剛開始,而我為你準備的“療程”,會比你想象的,漫長得多,也……痛苦得多。
你,準備好了嗎?
那么,這場由獵物主導的狩獵……現在,正式開始。
窗外的城市依舊燈火通明,車流如織,無人知曉在這片璀璨之下正悄然上演的致命游戲。沈清瀾赤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