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妥協并未平息矛盾,反而加深了陸海軍之間的裂痕和對立。陸軍認為海軍自私自利,不顧眼前燃眉之急;海軍則鄙視陸軍狹隘短視,葬送帝國長遠未來。
三井帶回來的珍珠島協議,就像一顆投入日本帝國機體內部的微小子彈。它表面上暫時緩解了與英美直接沖突的經濟壓力,保住了實質利益,但其引發的內部爭斗和戰略路線分歧,卻在這臺戰爭機器的深處,埋下了更致命的隱患。少壯派軍官對“妥協”的憤怒和陸海軍對資源的爭奪,預示著未來更加激進和冒險的決策可能在日本高層醞釀。而這一切,都指向了太平洋上那個隱約可見的巨大風暴眼——美國。
1938年4月,東京,海軍省大臣辦公室
暮色透過和紙格窗,為室內鋪上一層陰郁的暖光。米內光政背對房門,凝視著墻上巨大的太平洋海圖。代表美國太平洋艦隊的藍色箭頭像幽靈般盤踞在夏威夷,而日本聯合艦隊的紅色標記則被擠壓在本土狹窄的海岸線附近。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
“大臣閣下,”山本五十六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低沉而凝重,“關于那筆‘管理費’的分配…恕我直,與陸軍的爭執固然重要,但更致命的是我們正在被拖入一場注定失敗的戰爭軌道。”
米內沒有轉身,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地圖上的中途島:“山本君,你從美國帶回來的恐懼癥,還沒痊愈嗎?”他的語氣帶著疲憊的調侃,更深的卻是無力感。
山本上前一步,與米內并肩站立,目光銳利地盯住珍珠港:“閣下,這不是恐懼,而是基于數據的推算。我在哈佛進修時,參觀過底特律的汽車生產線、匹茲堡的鋼鐵廠、休斯頓的煉油設施…那不是工業,那是永不停歇的金屬風暴。日本全年的鋼產量,不及美國一家大型鋼鐵公司一個季度的產出。”
他轉向米內,眼神灼人:“一旦美國這臺戰爭機器被全面激活,太平洋上出現的將不是艦隊,而是移動的工業大陸!我們的‘大和’級戰列艦需要五年才能建成一艘,而美國的‘北卡羅來納’級可能只需要兩年,并且他們會像下餃子一樣生產航母!我們的資源是有限的,而他們的潛力…幾乎是無限的。”
米內終于嘆了口氣,肩膀微微塌下。他走到茶桌前,倒了兩杯清酒,遞了一杯給山本:“山本君,你說的這些,軍令部的推演桌上早已堆滿了報告。我何嘗不知?但問題是…”他抿了一口酒,苦澀地說,“陸軍的那些馬鹿,他們腦子里只有大陸!他們以為占領了zhina的資源和市場,就能獲得與英美抗衡的資本。他們根本不懂海權!不懂現代戰爭打的是鋼鐵、石油和工業體系!”
山本接過酒杯,卻沒有喝:“所以我們必須避免戰爭!至少是避免與美國的全面戰爭。珍珠島協議雖然屈辱,但它提供了一個喘息的機會。我們應該利用這筆‘管理費’,不是急于擴充艦隊準備決戰,而是加速‘外交努力’和‘技術儲備’。”
“避免?”米內苦笑一聲,指向窗外皇宮的方向,“你看看現在的形勢。陸軍在zhina的泥潭里越陷越深,必然觸犯英美在遠東的利益。美國的態度越來越強硬,禁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直懸在我們頭上。山本君,太平洋太小了,小到容不下兩個雄心勃勃的艦隊。美國信奉的是‘門戶開放’,而我們要的是‘大東亞共榮圈’。這是結構性的矛盾,就像水和油,終究無法相融。”
他停頓片刻,聲音壓得更低:“軍令部內部,‘對美必戰論’已經成為主流。他們認為,與其等到美國準備充分后被動挨打,不如趁其不備,果斷出擊,爭取短暫的窗口期,通過一場決定性戰役奪取西太平洋控制權,然后逼迫美國談判。”
山本五十六的眉頭緊緊鎖住:“奇襲?dubo!這等于點燃一個火藥桶,卻指望只燒掉桶蓋!一旦失敗,帝國將萬劫不復!”
“但我們還有選擇嗎?”米內光政的目光變得幽深,“有時候,明知道是懸崖,但身后的追兵和自身的慣性,也會推著你跳下去。我們現在做的,無論是爭奪資源,還是爭論戰略,都像是在為那場不可避免的墜落…尋找一個稍微好看一點的姿勢。”
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辦公室內一片昏暗。太平洋的未來,仿佛也籠罩在這片無法驅散的陰影之中。山本五十六知道,他的理性分析,在狂熱的戰爭邏輯和結構性的國家沖突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而米內光政的內心,則是在絕望的清醒與履行職責的忠誠之間,被反復撕裂。
這場海軍高層的對話,沒有改變歷史的洪流,卻精準地預了未來那條通往珍珠港和最終毀滅的道路。
喜歡美利堅望族請大家收藏:()美利堅望族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