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幼卿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身體嚴重的負荷正在壓迫著她,一閉眼就會陷入漫長的黑暗,每次的喘息,眨眼,都拼盡全力。
但心中的執念卻在支撐著她,少女支撐起身體,站在山路上,破損的紅裙裙隨著晚風飄揚。
她的眼神從未這么清明過,原本赤紅眼眸黯淡了下來,幾近一種粉白的顏色,變得清晰透亮。
“讓我過去。”
她重新說道,聲音中沒有了哀求,變得堅決。
“現在不行。”
隱月長老俯瞰著她,搖了搖頭。
蘇幼卿咬緊了唇,握著匕首的手指迸發著青筋,白如皎月的發絲沾染著鮮血。
隱月長老凝眸,看向蘇幼卿緊緊握住的匕首的手。
他并不怕蘇幼卿。
兩人的修為之間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哪怕蘇幼卿天資卓越,但隱月憑借著漫長歲月中的積累,對方根本沒有贏的可能性。
蘇幼卿太年輕了。
隱月長老唯一擔心的,是怕蘇幼卿死在他的手上。
對方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哪怕是仙人來了也無力回天,她如今能站在自己面前,完全是靠著回光返照。
不需三刻不,一刻鐘,蘇幼卿便會死。
隱月此刻只希望,蘇幼卿能識趣一點,留著這最后的時間,做一些體面的告別。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蘇幼卿并沒有攻擊自己。
反而是松開了緊握匕首的手。
清脆的回響聲落在登山的階梯上,掉落在地的匕首,砸破了臺階邊緣一角。
少女雙膝跪在原地,第一次低下那倔強的頭顱,彎曲著身體。
發絲垂落在階梯之上,蘇幼卿跪在原地,聲音倔強地開口:
“讓我過去,就這一次。”
這是蘇幼卿第一次服軟。
因為她真的沒有辦法了。
隱月長老微微一愣,他從來沒想過眼前飛揚跋扈的殿主會做出這樣的舉動,連忙躲閃開了少女所跪的方向,眼神中流露著慌張。
這該如何是好?
蘇幼卿畢竟是月宮宮主的女兒,此刻做出如此姿態,如果他不同意,幾乎是在打宮主的臉!
然而就在他猶豫的時候,一道聲音將他解救了出來。
“隱月,算了。”
是溯月長老的聲音,他從蘇璃月的宮殿急匆匆地返回,結果目睹了眼前的一幕。
“讓她過去吧。”
蘇宮主既然說這是她的家事,那么他們這些月宮的長老,就沒有資格攔住蘇幼卿的去路。
隱月如釋重負,連忙從山門的階梯上退去。
眼前的山路終于空了。
蘇幼卿抬起頭,眼前只剩下寥寥幾階石梯,四宮議會宮殿的身影就坐落在她的面前。
結果到最后,還是在利用蘇璃月女兒這個身份,才能登上山嗎。
少女在心中喃喃著,她支撐起身體,邁開腳步,想要走完最后的階梯。
這是她最后的執念。
她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去看一眼那個人。
一步,兩步,三步
蘇幼卿走的很慢,她的身體已經瀕臨極限,曾經夢寐以求的死亡此刻終于到來,可她卻強撐著不讓自己墮入其中。
她現在好怕死,生怕下一個呼吸,下一次眨眼,便陷入永恒的黑暗。
還有兩步。
蘇幼卿用盡全力,提著自己的下肢,穩穩地站在了最后一階階梯之前。
只差最后一步了。
蘇幼卿閉上了眼,嘴角劃過一抹微笑。
然而就在這一刻,遠處的云天之上,一枚青玉色的長矛貫穿了長空,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轟然刺向四宮議會的方向。
在下一瞬間,那青玉的長矛狠狠地穿透了蘇幼卿的身-->>體,貫穿了她的胸膛,將她釘在了最后一道階梯之前。
這是蘇璃月的簪子。
蘇幼卿淺粉色的眼眸一顫,眼中的光黯淡了下來,她的身體重重地貼在階梯之上,印出無數血花。
真不甘心啊。
明明就差最后一點。
蘇幼卿眼前一片漆黑,她聽到自己心跳逐漸緩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