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年時間過去。
海風帶著咸腥氣,吹得帆布獵獵作響。
海平面盡頭,終于出現了陸地的輪廓。那是一座看起來寧靜平和的島嶼,綠意盎然,炊煙裊裊。
“是霜月村。”
劉九掌著舵,聲音平淡地報出島嶼的名字,打破了船上持續數日的寂靜。
奧爾維亞從船艙里探出身,望向那座島嶼,眼神里帶著一絲久違的期待和不易察覺的緊張。近一年的海上漂泊與躲藏,讓踏上堅實土地都成了一種奢侈。
羅賓也跟著跑了出來,小手扒著船舷,踮腳張望:“叔叔,我們可以上岸了嗎?”
她的聲音里帶著孩子氣的雀躍。畢竟還是個孩子,長時間的航行終究是悶了些。
“嗯。”劉九調整著航向,讓船只緩緩靠近那個看起來不算繁忙的小港口,“補充些淡水和新鮮食物。”
他頓了頓,補充道:“順便,打聽點消息。”
船只平穩地靠岸。
拋錨,放下跳板。
踏上碼頭粗糙木板的那一刻,奧爾維亞下意識地拉了拉頭上用來遮掩面容的兜帽,目光警惕地掃過四周。港口人來人往,大多是漁民和本地村民,偶爾能看到幾個帶著刀的浪人,但并沒有海軍或者看起來像賞金獵人的身影。
她稍稍松了口氣。
羅賓則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地方。空氣中飄蕩著米飯的香氣,還有淡淡的酒味。路邊有賣糖漬梅子的小攤,紅彤彤的,看著就很誘人。幾個光著腳的小孩追逐打鬧著從她身邊跑過,發出無憂無慮的笑聲。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裙子口袋,里面空空的。
劉九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從懷里掏出數十幾張貝利,塞到她手里。
“想吃什么,自己去買。”他的語氣依舊沒什么起伏。
羅賓愣了一下,看著掌心那小疊還帶著體溫的貝利,小臉上露出驚喜,用力點了點頭:“謝謝叔叔!”
她小心翼翼地攥緊錢,小跑著朝著那個賣梅子的攤位去了。
奧爾維亞看著女兒的背影,眼神復雜。她轉向劉九,低聲道:“我去采購些米面和蔬菜。”
劉九“嗯”了一聲,目光卻投向村莊深處,那座隱約可見的、有著傳統和風建筑的道場。
“我去那邊看看。”
他說的,是霜月村有名的耕四郎道場。
奧爾維亞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點了點頭,沒有多問。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她已經習慣了劉九偶爾獨自行動,去做一些她不太明白,但似乎總有深意的事情。
兩人分頭行動。
奧爾維亞壓了壓兜帽,混入人流,朝著集市的方向走去。她需要購買足夠他們接下來一段時間消耗的物資,尤其是那些易于保存的。
劉九則邁開步子,不緊不慢地朝著道場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很穩,氣息內斂,走在村中的小路上,并不引人注目。
道場門口,有幾個年紀不大的孩子正在練習素振,木刀破空的聲音呼呼作響。一個戴著眼鏡、氣質溫和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偶爾出聲指點幾句。
正是道場的主人,耕四郎。
劉九在道場外圍停下腳步,沒有進去,只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那些孩子練劍。
他的目光,似乎更多地落在道場本身,以及更后方那片郁郁蔥蔥的山林上。
他并沒有刻意隱藏氣息,但那份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靜,還是引起了耕四郎的注意。
耕四郎扶了扶眼鏡,目光越過練習的弟子,落在了道場外那個陌生的高大身影上。對方穿著普通,風塵仆仆,看起來像個過路的旅人,但那雙眼睛……太平靜了,平靜得不像是尋常村民或者商販。
耕四郎臉上依舊帶著那副溫和的笑意,他對著弟子們囑咐了幾句,便邁步朝著劉九走了過來。
“這位先生,是路過霜月村嗎?”耕四郎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溫和而有禮,帶著一種讓人放松的親和力。
劉九看向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耕四郎笑了笑,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天氣炎熱,要不要進來喝杯茶,歇歇腳?”
他的邀請很自然,帶著東道主的熱情,似乎只是出于禮貌,而非探究。
劉九看著耕四郎鏡片后那雙溫和卻并不簡單的眼睛,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再次點了點頭。
“打擾了。”
耕四郎側身引路:“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