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世界的空氣帶著萬年不變的陰冷與潮濕,混雜著泥土、鐵銹以及某種難以喻的、時光沉淀下的腐朽氣息。每一步都踏在松軟的淤積物或堅硬的碎石上,發出窸窣的聲響,在這絕對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
蘇晚晴攙扶著林墨,依靠手機最后一點電量提供的微弱照明(已斷開所有網絡連接),在迷宮般的廢棄隧道和管道中艱難前行。秩序鎖鏈傳來的牽引感時斷時續,如同信號不良的收音機,但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朝著大致的方向摸索。
越往深處走,那種被現代城市覆蓋的、“精確定義”的感覺就越發淡薄。覆蓋在這里的秩序線條變得稀疏、陳舊,甚至有些地方出現了斷裂和扭曲,仿佛這張巨網的根系在此處未能完全滲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原始、更加混沌的“地脈”感——并非能量,而是某種承載了漫長時光與變遷的、沉默的存在基底。
林墨殘破的意識,在這種環境中,反而感到一絲奇異的舒緩。那種無處不在的、被秩序之網時刻“定義”和“審視”的壓力減輕了。就連那個如同附骨之疽的秩序標記,其散發出的信號在這里也似乎受到了某種干擾,變得飄忽不定。
“這里的‘定義’……很弱。”林墨喘息著說,聲音在隧道中回蕩,“像是……被遺忘的角落。”
蘇晚晴也感覺到了。她的變量能量在這里雖然同樣難以從外界補充,但那種被壓制、被排斥的感覺也減輕了不少。仿佛這片地下世界,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抗秩序”特性。
秩序鎖鏈的牽引感在一處看似死路的、被坍塌的混凝土塊和扭曲鋼筋封堵的隧道盡頭,變得清晰起來。
“就是這里?”蘇晚晴看著面前堆積如山的廢墟,眉頭緊鎖。以他們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清理出通道。
林墨沒有回答,他閉上眼睛,全力感應著秩序鎖鏈。那牽引感并非指向廢墟之后,而是……向下?更準確地說,是指向這片廢墟本身承載的某種……歷史信息?
他回想起秩序鎖鏈的本質——“定義”。它定義的不僅是當下的存在,也記錄著過去的“痕跡”?
他嘗試著,將一絲微弱的精神力,混合著種子的感知,沿著秩序鎖鏈的牽引,觸碰那片廢墟。
剎那間,并非視覺,而是一種信息洪流猛地涌入他的意識!
他“看”到了這條隧道曾經的繁忙景象,滿載乘客的地鐵列車呼嘯而過;他“聽”到了施工時的機械轟鳴與工人的號子;他“感受”到了這座城市在某個特定歷史時期蓬勃發展的脈搏……這些是這條隧道被“定義”過的歷史,是銘刻在秩序根基中的過往回響!
但這些回響很快褪去,秩序鎖鏈的牽引帶著他的感知,穿透了這些表層的歷史記錄,指向了更深處,指向了這片土地在未被現代城市覆蓋之前的、更加久遠的“定義”——
那是一片荒蕪的河灘,古老的先民在此漁獵,對自然充滿敬畏,他們的“秩序”是與天地共生。
那是一片廝殺的戰場,金鐵交鳴,戰吼震天,混亂與血腥中孕育著新的王朝更迭,其“秩序”建立在力量與征服之上。
那是一片寧靜的村落,炊煙裊裊,雞犬相聞,遵循著宗族與禮法的“秩序”……
一幕幕早已被埋葬的時代圖景,如同沉在地底的地層,被秩序鎖鏈這把“鑰匙”一層層翻開。這些古老的“定義”雖然早已被新的現實基準點覆蓋,但它們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如同化石般,沉淀在這片土地的記憶最深處。
而秩序鎖鏈指引的最終目標,并非某個具體的時代,而是所有這些被覆蓋的“定義”層中,一個共同的、穩定的交匯點。一個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無論“定義”如何偏移,都始終存在著的、象征著“存在根基”的錨點!
那感覺……就像在無數張疊加的、描繪了不同圖案的透明紙張之下,存在著一個永恒不變的、承載所有圖案的畫板!
林墨的意識跟隨著牽引,終于觸碰到了那個“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