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刺耳的鳴響穿透了公寓單薄的墻壁。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呼喊聲，以及車輛緊急剎車的摩擦聲。這片區域的短暫邏輯癱瘓，顯然觸發了現實世界應急系統最高級別的響應。
林墨和蘇晚晴沒有時間收拾任何東西。后者攙扶著幾乎虛脫的前者，踉蹌著沖向公寓的后門——一條通往隔壁大樓消防通道的、不為人知的緊急出口。這是蘇晚晴早年出于謹慎預留的后路，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
穿過狹窄、布滿灰塵的通道，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鐵銹味涌入肺腑，讓林墨昏沉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絲。他強忍著靈魂仿佛被撕裂的劇痛，以及身體各處傳來的、因力量過度透支而產生的虛弱感，咬緊牙關，將大部分體重靠在蘇晚晴身上，奮力前行。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著千斤重擔。種子的光芒黯淡到了極點，如同風中殘燭，僅僅維持著最基本的意識連結不散。那些破碎的概念織物碎片在意識空間中漂浮，如同大戰后的硝煙。秩序鎖鏈、深淵之眼、定義烙印更是徹底沉寂，仿佛從未存在過。
他們現在，是真正意義上的流亡者。失去了據點，力量枯竭，身后是緊追不舍的秩序追兵（無論是現實世界的，還是那無形之網的），前方是未知的、充滿危險的迷途。
蘇晚晴的情況稍好，但變量能量也幾乎見底。她憑借著最后的意志力，攙扶著林墨，利用對城市監控盲區的熟悉，在錯綜復雜的后巷、廢棄管道和夜間關閉的商業樓宇間穿梭。她不敢使用任何電子設備，不敢聯系任何人，“園丁”的注視可能已經滲透到了網絡的每一個角落。
夜色成了他們唯一的掩護。城市的霓虹燈在遠處閃爍，勾勒出冰冷而有序的天際線，那曾經熟悉的景象，此刻看來卻如同巨獸布滿監視眼的軀殼。
他們在一個早已停用的地下人防工事的入口處暫時停了下來。鐵門銹蝕嚴重，被沉重的鎖鏈鎖著，但旁邊有一個供維修人員使用的、極其隱蔽的通風口柵欄松動了。蘇晚晴用盡力氣撬開柵欄，扶著林墨鉆了進去。
內部一片漆黑，彌漫著濃重的霉味和塵土氣息。空氣凝滯而冰冷。蘇晚晴摸索著找到一小塊相對干凈、干燥的角落，將林墨小心地放下。
“暫時……安全了。”她喘息著，聲音在空曠的地下空間里引起微弱的回音。她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墻壁上，感覺雙腿都在發軟。
林墨靠在墻上，緊閉著雙眼，試圖集中殘存的精神力內視自身。情況糟糕透頂。意識空間如同經歷了一場浩劫，一片狼藉。共生之種微弱地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顯得無比艱難，仿佛隨時會停止。它與外界的聯系幾乎被完全切斷，無法再感知秩序之網，也無法再汲取任何變量能量。
更麻煩的是，他感覺到那個原本已經“卡住”的秩序標記，雖然不再主動抽取他的意識，但其存在本身，就像一個不斷散發著微弱信號的信標。只要它還在，秩序之網，乃至“園丁”，就能大致定位到他的位置。之前是因為在公寓那種秩序高度密集的環境，標記的異常被掩蓋，而現在他們流落在外，這個標記就如同黑夜里的螢火蟲，格外顯眼。
必須想辦法屏蔽或者移除它！否則他們無處可逃。
但以他們現在狀態，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b>><b>r>“我們必須……盡快恢復一點力量。”林墨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風箱，“種子……需要能量。”
蘇晚晴靠過來，握住他冰冷的手，將自身僅存的一絲變量能量緩緩渡送過去。這能量如同涓涓細流，滋潤著林墨干涸的意識，也讓那顆瀕死的種子得到了一絲微不足道的滋養，搏動稍微有力了一點點。
但這遠遠不夠。
“外面……還有‘火花’嗎？”林墨艱難地問道。他失去了感知能力，只能依靠蘇晚晴。
蘇晚晴閉上眼睛，仔細感應。片刻后，她失望地搖了搖頭：“很難……這里的秩序之網似乎因為剛才的擾動變得更加‘警惕’了，掃描很頻繁。而且，我們在地下，隔絕了大部分信息流。”
希望似乎如此渺茫。
就在絕望的情緒開始蔓延時，林墨突然感覺到，那沉寂的秩序鎖鏈，似乎……動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種因邏輯沖擊而產生的被動震動，而是一種更加微弱的、仿佛源自其本能的、極其細微的牽引感？
就像一根被埋藏了很久的指南針，在某個特定環境下，指針微微偏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