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通偉默然,這些話觸及了他內心最隱秘的痛處和遺憾,但他此刻無暇感傷。
高育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陷入了沉思,手指輕輕敲擊著沙發扶手。客廳里一時只剩下時鐘滴答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開口,聲音平靜而清晰,帶著一種局外人的冷靜分析:
“梁棟這個人,我了解。能力有一些,但心氣高,也有些小聰明。他卡在正廳這么多年,眼看年齡到了,上不去,心里著急,不甘心。他把這股怨氣,部分轉移到了你身上,覺得是你‘翅膀硬了’就想甩開梁家,甚至可能覺得,如果你還‘念舊’,就應該幫他最后一把。”
“但是,”高育良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他這是病急亂投醫,也是拎不清。讓你幫他運作副部?簡直是癡人說夢。你自已這個副部怎么來的,付出了多少,你自已清楚。你現在自顧不暇,哪有那個能量去跨省運作一個年齡、政績都不占優的干部?他這是在為難你,也是在逼你。”
祁通偉連連點頭:“老師說得對,我也是這么想的。可他現在就咬住這個條件不放,軟硬兼施,我……”
“所以,你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高育良打斷他,語氣果斷,“你得給他指一條‘現實’的路,通時,也要讓他看到‘不現實’的后果。”
他看著祁通偉,緩緩說道:“你這樣,找個機會,再給梁棟打個電話,或者最好見面談。明確告訴他:第一,幫他運作副部,你辦不到,這不是推諉,是事實。就算你拼盡全力,希望也微乎其微,而且風險極高,對誰都沒好處。”
“第二,”高育良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種謀劃的意味,“給他一個替代方案。你可以承諾,在力所能及、不違反原則的前提下,在未來幾年,適當關注和扶持一下梁家的下一代,比如梁棟的兒子,或者其他有潛力的梁家子弟。幫他們在漢東,或者通過其他關系,在相對穩妥的崗位上,解決正處到副廳,甚至謀劃一下正廳的路徑。這比幫他這個即將到點的人去搏一個虛無縹緲的副部,要現實得多,也更有延續性。”
“第三,”高育良的眼神變得深邃,甚至有一絲冷意,“你要讓他明白利害關系。你就直接跟他說:梁棟,你今年五十五了,再過幾年就要退。可我祁通偉,最少還有十幾年的政治生命。如果今天我們因為這件事徹底鬧翻,結下死仇。那么,未來十幾年,我不說一定能把梁家的子弟怎么樣,但我若存心在某些環節上‘關照’一下,讓他們走得不那么順,或者永遠卡在某個層級上,還是有可能的。到那時侯,梁老書記留下的那點香火,可就真的難以為繼了。是賭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副部夢,然后冒著讓整個家族未來十幾年被‘特別關注’的風險;還是接受一個更務實、對家族長遠更有利的安排,大家l面分手?讓他自已掂量。”
祁通偉聽完,眼睛一亮,心中豁然開朗。高育良這個思路,跳出了與梁棟在“副部”問題上的死結,將議題引向了更廣闊、也更實際的領域,家族的未來。
“老師,我明白了!”祁通偉精神一振,“您這個辦法好!我回去就找機會跟梁棟談!”
高育良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記住,談話的時侯,語氣要誠懇,道理要講透,但立場要堅定。讓他覺得,你不是在威脅他,而是在為他、為梁家考慮。另外,關于扶持后輩的話,可以說,但不要留下任何書面把柄,分寸要把握好。”
“是,我記住了。謝謝老師!”祁通偉由衷地感激道。姜還是老的辣,高育良雖然退了,但這份洞察人心、破解困局的老辣,依然讓他受益匪淺。
兩人又聊了些閑話,氣氛輕松了不少。這時,門外傳來鑰匙聲,吳惠芬提著一些剛采購的日用品回來了。看到祁通偉,她也很高興,熱情地留他吃飯。
祁通偉連忙起身婉拒:“不了,師母,太晚了,不打擾您和老師休息了。我就是路過順便來看看。改天再來看望您二老。”
高育良也沒有強留,起身將他送到門口。祁通偉再次道謝,然后鉆進車里,發動了引擎。
車子駛離療養院,融入夜色。祁通偉心中的煩悶和焦慮已經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晰的行動思路和隱隱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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