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騎著棗紅馬，手里攥著韁繩，指腹能摸到皮革上磨出的老繭。風從鄧州城外的荒原上刮過，帶著塵土和野草的腥氣，吹得我額前的碎發亂飛。身后跟著二十多個丐幫弟子，還有剛投靠過來的三十多個流民，他們大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走幾步就忍不住咳嗽，可眼神里卻透著股活下來的韌勁。
    “林長老，前面就是張家莊了！”負責探路的六袋弟子王二虎從前面跑回來，他臉上沾著泥，褲腿磨破了好幾個洞，“莊子里還有幾間沒塌的土房，就是……就是看著好久沒人住了，地里全是荒草，井也不知道干沒干。”
    我勒住馬，抬頭望去。遠處的張家莊果然一片蕭索，低矮的土房東倒西歪，斷墻殘垣上爬滿了藤蔓，原本該種莊稼的田地，現在長滿了一人多高的狗尾巴草和蒺藜，風一吹，野草簌簌作響，倒像是在訴說著這里曾經的劫難。
    “蒙古人屠村的時候，把能燒的都燒了，能搶的都搶了，”旁邊一個流民老漢嘆了口氣，他叫李老實，是唐州人，家里人都死在了蒙古兵的刀下，就剩他一個逃了出來，“俺們逃的時候，看見好多莊子都這樣，地里的莊稼要么被馬蹄踏了，要么被他們放火燒了，連井都被填了大半……”
    我心里沉了沉。收復鄧州、唐州這兩個月來，這樣的場景我見得太多了。蒙古人不僅要搶地盤，還要毀了這片土地上能讓人活下去的根基，他們以為這樣就能讓南宋百姓屈服，讓我們失去抵抗的底氣。可他們忘了，人只要活著，就有念想，就有反抗的力氣。
    “王二虎，帶幾個人去看看井，能清理就清理出來，找不到干凈水可不行。”我吩咐道，“其他人跟著我，先把能住的土房收拾出來，撿點干柴，今天晚上先湊活住一晚，明天開始開荒。”
    “開荒？”一個年輕流民愣了愣，他叫狗蛋，才十五六歲，臉上還帶著稚氣，“林長老，這地都荒了這么久，土都板結了，就算種了莊稼，也長不出多少糧食啊。而且現在都快入秋了，種啥都來不及了吧？”
    不光是狗蛋，其他流民也都露出了懷疑的神色。他們常年種地，知道節氣的重要性，現在已經是八月初，按說該是收割的季節，可這里的田地早就荒了，就算現在播種，等莊稼成熟，冬天都來了，到時候要么被凍壞，要么根本長不熟。
    我笑了笑，從馬背上的包袱里掏出一把鋤頭，這是我讓丐幫軍工坊特意改良的，鋤頭刃更寬，木柄也更結實，比普通的鋤頭好用多了。“你們別擔心，我有辦法讓這荒地里長出糧食來，而且用不了等到來年。”
    說著，我走到一片相對平整的荒地里，揮起鋤頭就往下挖。改良后的鋤頭果然順手，一下就刨開了板結的土層，露出了下面的濕土。“你們看，這土地雖然荒了，但底子還在，只要松松土，施點肥，再種上合適的莊稼，兩個月就能收獲。”
    “兩個月？”李老實瞪大了眼睛，湊過來看了看我挖出來的土，“林長老，俺種了一輩子地，從沒聽說過啥莊稼兩個月就能收獲。春種秋收，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有這么快的？”
    “這世上的事，不一定都要按老規矩來。”我一邊挖地，一邊說道，“我要種的叫‘速生蕎麥’，還有‘早熟蘿卜’，這些莊稼生長期短，耐寒耐旱，就算現在種，十月初就能收割。蕎麥可以磨面做餅子，蘿卜能生吃也能煮熟了吃，足夠咱們這些人過冬了。”
    這些速生作物的種子，是我讓丐幫弟子從江南一帶收集來的，又讓學堂里的弟子根據我記得的現代農業知識，選了那些成熟期最短的品種。南宋的農民大多只種水稻、小麥這些傳統作物，不知道這些速生作物的好處，現在正好用來解決眼前的糧食問題。
    見我說得篤定，流民們半信半疑，但也沒人再反駁。他們現在無家可歸，能有個地方落腳，有口飯吃就不錯了，就算心里不踏實，也愿意跟著我試試。
    王二虎那邊很快傳來了好消息：“林長老，井找到了！就是被填了不少石頭和泥土，我們已經開始清理了，估計天黑前就能打出水來！”
    “好！”我點點頭，“大家加把勁，先把住處和水源搞定，晚上我給大家露一手，讓你們嘗嘗不一樣的東西。”
    接下來的一下午，所有人都忙活了起來。丐幫弟子們力氣大，負責清理斷墻、修補土房、挖井；流民們熟悉農活，負責清理地里的野草和碎石，把荒田大致翻整一遍。雖然大家都很累，但沒人抱怨，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絲期盼。他們知道，這是他們重建家園的第一步。
    天黑的時候，井終于清理干凈了，清甜的井水從井里打上來，大家都搶著喝了一口，甘甜的井水滋潤了干渴的喉嚨，也讓大家心里多了幾分踏實。土房也收拾出了五間，雖然簡陋，但至少能遮風擋雨。我讓弟子們點燃了篝火，又拿出從鄧州城帶來的雜糧和幾塊臘肉，準備晚飯。
    “林長老，您這是要做啥？”狗蛋好奇地湊過來，看著我把雜糧磨成的粉和水攪拌均勻，又把臘肉切成小塊，和切碎的野菜混在一起。
    “做雜糧餅，再煮一鍋野菜臘肉湯。”我笑著說，“你們以前吃的餅子是不是又干又硬，難以下咽？今天我做的這個，保證又軟又香，還管飽。”
    我讓弟子們用石頭架起鐵鍋，燒上柴火，先把臘肉炒出香味，再放進野菜翻炒幾下，然后加水煮沸，做成野菜臘肉湯。另一邊，我把攪拌好的雜糧面團分成一個個小劑子，用手掌壓成薄餅，放在燒熱的石板上烤。石板是我特意讓弟子找來的，受熱均勻，烤出來的餅子外焦里嫩。
    很快，野菜臘肉湯的香味和雜糧餅的香味就飄了出來，引得大家都圍了過來，肚子咕咕叫個不停。狗蛋第一個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拿烤好的餅子，被李老實拍了一下：“急啥？林長老還沒吃呢！”
    我笑著把烤好的餅子遞給他：“沒事，讓孩子先吃，大家都餓壞了。”
    狗蛋接過餅子，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睛瞬間亮了：“哇！好吃！又香又軟，比俺以前吃的餅子好吃多了！”
    其他人也紛紛拿起餅子，喝著熱騰騰的野菜臘肉湯，臉上都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這兩個月來，他們要么吃樹皮草根，要么吃搶來的發霉糧食，很久沒吃過這么熱乎乎、香噴噴的飯菜了。
    “林長老，您真是神人啊！”李老實一邊吃，一邊感慨，“不僅能帶我們打蒙古人，還能讓我們住上房子，喝上干凈水，吃上這么好吃的飯菜，還能讓荒地里長出糧食……俺們以前都以為，這輩子再也過不上好日子了，沒想到跟著您，還有希望。”
    “李大叔，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我放下手里的餅子，看著篝火旁一張張飽經風霜卻充滿希望的臉，“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蒙古人能毀了我們的家園，但毀不了我們活下去的勇氣。只要我們團結起來，一起開荒種地，一起修建家園，遲早能把蒙古人趕出去，重建我們的家園。”
    “對！把蒙古人趕出去！”王二虎大聲喊道，手里的餅子都差點掉在地上。
    “趕出去！重建家園！”其他弟子和流民也都跟著喊了起來，聲音在寂靜的荒原上回蕩，充滿了力量。
    篝火的火苗跳躍著，映照著每個人的臉龐，我能看到他們眼中的光芒，那是希望的光芒，是反抗的光芒。我摸了摸懷里的青銅丐缽，缽身微微發熱，似乎也在為這些頑強的人們感到欣慰。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我就帶著大家開始正式開荒。我把所有人分成幾組：年輕力壯的負責用鋤頭深耕土地，把板結的土塊打碎；婦女和老人負責撿拾地里的碎石和雜草；丐幫弟子們則負責運送種子和肥料。
    肥料是我讓大家提前準備的，就是收集起來的人畜糞便，還有枯枝敗葉，經過簡單的堆積發酵后，就是很好的有機肥。南宋的農民雖然也用肥料，但大多是直接使用，效果不好，我教他們把糞便和枯枝敗葉混在一起發酵，既能殺死里面的病菌和蟲卵，又能讓肥料的養分更好地被莊稼吸收。
    “大家注意，耕地的時候要深耕，至少要挖這么深。”我用鋤頭在地上比劃了一下，“這樣種子才能扎下根，吸收到足夠的水分和養分。還有，行距要均勻，不能太密，也不能太稀，太密了莊稼長不開，太稀了浪費土地。”
    我一邊-->>示范，一邊講解，把現代農業的種植技巧教給他們。比如如何起壟，如何留排水溝，如何合理密植。一開始大家還有點不習慣，覺得我這些方法太奇怪，但跟著我做了幾天之后，就發現確實比他們以前的種植方法更合理，效率也更高。
    狗蛋學得最快，他年輕，腦子靈活，很快就掌握了耕種的技巧，還能幫著我指導其他流民。“李大叔，你看，耕地的時候要順著地勢，這樣澆水的時候水才能流得均勻，不會積在一個地方。”“王嬸，種子不能埋太深，埋太深就發芽不了了，就埋這么深就行。”
    看著狗蛋認真指導別人的樣子，我心里很欣慰。這些流民雖然以前只是普通的農民，但只要給他們機會，給他們指導，他們就能發揮出自己的力量。
    開荒的日子雖然辛苦，但大家都干勁十足。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忙到天黑，每個人身上都沾滿了泥土和汗水，但沒人叫苦叫累。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種下去的不僅僅是種子，更是希望。
    可就在我們開荒開得正順利的時候，出了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