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虎沒有立即回應。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粗糙,布滿老繭,指甲縫里還殘留著洗不掉的機油痕跡。這是三個月來埋頭修車留下的印記,也是他新生的證明。
然后他抬起頭,用力點頭,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好,一起走。
兩人站在街邊,一時無。一輛出租車從身旁駛過,車燈掠過他們的臉龐又迅速消失在前方的夜色中。遠處傳來收攤的吆喝聲,某家店鋪正在拉下卷簾門,金屬摩擦聲在寂靜的夜里拖得很長。
陳默將那封信仔細折好,收進外套的內側口袋。貼近心口的位置,不會輕易掉落。
廠里明天要調試新設備。趙天虎說,聲音已經恢復了平日的爽朗,你要不要來看看?
后天吧。陳默說,還有幾份專利要整理。
趙天虎應了聲,轉身要走,又停住腳步,陳哥。
我不是為了報恩才跟著你干的。他說,眼神明亮如星,我是真的想做點事。
陳默看著他,唇角揚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我知道。
趙天虎笑了笑,這次的笑容爽利了許多。他揮了揮手,轉身朝馬路對面走去。那里停著他那輛舊摩托車,車身擦得锃亮,連車牌號都是他自己親手噴的漆,在路燈下反射著溫潤的光澤。
陳默站在原地,目送他發動車子。引擎先是試探性地響了一聲,接著是第二聲,隨后便平穩地運轉起來。趙天虎戴好頭盔,沒有回頭,徑直駛了出去。
車燈的光束如利劍般劃破夜色,漸行漸遠,最終融入了遠方的燈火闌珊。
陳默收回視線,邁步往家的方向走去。街道上行人稀疏,偶有夜歸人匆匆走過,腳步聲在靜謐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他的步伐沉穩,手插在褲袋里,指尖觸到那封信的一角,紙張的質感粗糙而真實。
他知道趙天虎不會再回頭了。
這個人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走到十字路口時,他停下等紅燈。對面大廈的電子鐘顯示著二十三點二十三分。玻璃幕墻映出他的身影,模糊卻挺拔,與城市的夜景重疊在一起。
他想起趙天虎方才說的話。
謝謝你,給我新生。
這句話不該是對他說的。是趙天虎自己抓住了機會,是他在危急時刻選擇挺身而出而不是逃避,是他愿意放下身段學習技術,一遍遍拆裝零件直到熟練掌握。
陳默只是提供了一個入口。
真正的路,是趙天虎自己走出來的。
綠燈亮起,倒計時的數字在夜色中跳動。
他邁步過街,步伐從容而堅定,像是早已認準了前行的方向。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打破了夜的寧靜。
他取出來看了一眼。
是一條新信息。
發件人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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