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的車輪緩緩碾過水泥地面,發出沉悶的滾動聲。陳默站在辦公室的窗后,指尖無意識地輕叩著桌面。他剛在紙上寫下清網行動四個字,墨跡未干,筆尖還停留在最后一個頓點上。
桌角的黑色電話突然響起,鈴聲急促,一聲接一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他沒有立即去接,而是先瞥了眼墻上錯綜復雜的電路圖,目光又在那個密封的塑料盒上停留片刻。燈光下,盒子的邊緣泛著冷硬的光澤。
他終于拿起聽筒。
陳默。對面的聲音低沉得幾乎貼著耳膜傳來,你動作不小啊。
是王振國。
聲音還和記憶中一樣,緩慢,沉穩,帶著那股令人不適的從容。但這次不同,尾音微微發顫,像是壓抑已久的情緒終于繃不住了。
我知道是你干的。王振國繼續說,修車廠、信號中轉、偽造貨單……你把我的人一個個逼出來,搞得像場貓捉老鼠的游戲。
陳默沒有說話,只是把聽筒換到左手,右手順勢合上了桌上的記錄本。
你以為你在贏?王振國短促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干澀而冰冷,你動的是整個網絡。現在它雖然斷了線,但還沒垮。我還有一張牌沒打。
陳默依舊沉默。他的目光越過窗戶,看見趙天虎正指揮工人卸下一箱軸承,動作干凈利落,眼神專注。那一瞬間,他想起昨天趙天虎妹妹拍他肩膀時,他眼中閃過的光彩。
這局棋走到現在,王振國的聲音忽然壓得更低,你該知道代價是什么。
你說完了?陳默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那邊頓了一下,你不怕?
怕什么?陳默反問,怕你打電話來嚇唬我?
王振國冷笑,你會知道什么叫后悔。這場游戲,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話音落下,陳默直接按下掛斷鍵。
咔噠一聲,電話恢復了寂靜。
他把聽筒放回原位,起身走到窗邊。廠區所有的燈都亮著,將夜色照得如同白晝。趙天虎抬頭望向辦公室方向,沖他點了點頭。陳默也微微頷首回應。
他拉開抽屜,取出記錄本,在清網行動下面添了一行小字:終局,始于今日。
然后他回到桌前,打開臺燈,拿起那個塑料盒仔細端詳。盒子很輕,但握在手里有種奇特的踏實感。他知道里面裝著什么,也清楚一旦公開,會掀起怎樣的風浪。
但他不急。
他重新坐下,翻開本子,開始繪制新的流程圖。從貨物流向,到信號觸發時間,再到追蹤路徑,每一筆都畫得沉穩有力。
幾分鐘后,電話再次響起。
他注視著不斷震動的電話機,沒有立即去接。鈴聲響了七下,停了。不到半分鐘,又再次響起。
還是那個號碼。
這次他接了起來。
還沒說完?他問。
你真以為你能全身而退?王振國的聲音比剛才更冷,我告訴你,只要我想,明天就能讓所有人知道你在做什么。
陳默應了一聲,那你打算告訴誰?公安?媒體?還是你那些已經進去的手下?
你別忘了,還有人在看著你。王振國說,蘇雪最近跑得很勤吧?林晚晴的投資款也到了?她們要是出了事,責任算誰的?
陳默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叩擊了兩下。
你敢碰她們,他說,我就把你十年來所有的通訊記錄發給國安。
你哪來的證據?
你覺得呢?陳默輕輕笑了,你以為我等到現在,就為了聽你說兩句狠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你不會真做的。王振國說。
你可以試試看。陳默說完,再次掛斷電話。
這次他干脆利落地拔掉了電話線。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腦海中閃過幾個畫面——前世實驗室baozha前的最后一刻,蘇雪替他藏起圖紙時堅定的背影,沈如月舉著dvd機喊時天真的樣子,還有趙天虎蹲在地上接線時額角滲出的汗珠。
這些都不是他的軟肋。
而是他的戰友。
他睜開眼,站起身走到門邊。推開辦公室的門,夜風迎面撲來,帶著鐵銹和機油的熟悉氣味。
趙天虎正朝這邊走來,手里握著對講機。
剛才是不是有人打電話?他問。
王振國。陳默說。